始皇陛下愤怒了。
大明宫。
李世民为诗中的百姓苦楚难过,他想起当年征伐所见,乱世之中百姓岂有安乐之所?更何况那宋人还在异族的统治之下,怕是水深火热。
“这宋朝,怎会沦落至此?”长孙无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诗里的血泪隔着文字依旧刺目惊心。
李世民突然反应过来,满腔怒火:“唐宋唐宋,宋夺了我李唐天下,就是这么糟蹋的?!”
【只是南北朝毕竟是礼乐崩坏的时代,桓温毫无疑问也想造反,最后被王谢家族联手摁下去了。桓玄,史书记载长得很帅,但因为父亲晚节不保,所以开始一直是被怀疑的对象,二十三岁才开始当官,最后在荆州站住脚,陶渊明就是在这里投奔他的。
当时,朝廷里最大的奸臣是司马氏的亲族司马道子,桓玄跟司马道子有过节,陶渊明觉得桓玄能力大,肯定能搞定司马道子,拨乱反正。他决定在桓玄手下好好实现自己的抱负。
第二年,江南出了件大事,就是我们前面提过的孙恩起兵了。桓玄想去讨伐孙恩,派陶渊明出使建康,向朝廷请旨。但是朝廷百般阻挠,里面就有司马道子的掺和。陶渊明看到司马道子父子挟制皇室、专横残暴,当下那一颗热心就凉了半截。】
“哼,朝廷危急,司马道子父子还把持朝政,弃国家大事于不顾,实在该杀!”
刘彻寒声低斥,从讲到司马氏篡魏开始,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后来孙恩进攻京口,逼近建康,桓玄就不管了,直接起兵勤王,孙恩败走,桓玄势力进一步扩大,控制了整个长江中上游地区,已然成为东晋王朝最大的威胁。
陶渊明一看这不行,你要拨乱反正我可以跟着你,但你要造反,我就不能跟着你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辞官回家了。这一次出仕,陶渊明又一次看清了官场人心的黑暗。
当然了,从我们的视角看,这垃圾司马家反了就反了,反正一家子神经病,得国不正就算了,还没有统一王朝的气度,开局即巅峰,一路走下坡,最后闹出五胡乱华的烂事,这种家族凭什么染指帝位啊,有他们真是中华民族的福气!】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朱八八一致点头:骂得好!这种烂家族就不配当皇帝。
一直以东晋遗民自居的陶渊明苦笑一声,花白的头发在夜色下愈显凄凉:“我岂不知晋室污浊,然则我之曾祖受先皇帝深恩,我岂能不思回报,与乱臣贼子为伍?况那桓玄,亦并非大义之人。”
颜延之心中亦是不好受,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兄长……”
陶渊明摇摇头,复又将酒斟满:“也罢,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桓玄最后果然攻入建康,改元大亨,把持朝政,官居大将军。他上请率军北伐,但这其实就是做做姿态,因为上书之后他就暗示朝廷下诏不准,然后自己装作遵从诏令的意思不去,玩得好一手自导自演,就……很难评。】
刘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狼子野心。”
嬴政沉着脸点没说话,下限太低,确实挺难评的。
王翦蒙恬等将领代入了一下,国土沦陷,自己手握重兵却无动于衷只知夺权……还没想完几人就齐齐打了个冷战,不用陛下动手,他们自己就没脸了。
后世的道德底线,真的是很低啊!
【《晋书·宣帝纪》曾经记载了这样一件事,说晋明帝司马绍曾经问王导晋朝是怎样取得天下的,王导历述司马懿以及后来司马昭弑杀高贵乡公的事情,晋明帝羞得把脸伏在床上,说,照你的话,晋朝的基业哪得长久?
晋明帝司马绍,是东晋的第二位皇帝,性情孝顺,聪明有机断,仅仅在位三年,却能凭借弱势之中央,成功制衡权臣世家,推动了南方社会的稳定。也是他,说出了那句令当时后世无数人落泪的“举目见日,不见长安。”这样的人,在司马家也是难得了。
以至于千年之后,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还不无遗憾地感慨:“明帝不夭,中原其复矣乎!”可惜,历史就是这么残忍。】!
第19章 归园田居8
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个正常人的刘彻脸色好了一点:“这个司马绍还不错。”
唐朝,房玄龄听得仔细,他们最近预备修订前朝史册,他欲修晋书,听到这里向李世民拱手道:“晋明帝以弱制强,潜谋独断,能平定王敦之乱,拨乱反正,强本弱枝。虽享国日浅,而规模弘远矣。”
李世民深以为然:“如后辈所说,这样的人,在司马家也是难得了。”
曹操对司马家的人已然从心底厌恶上了,听到司马绍还能有羞耻之感,不禁冷哼一声:
“江东诸人俱言我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然则国家无我,却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司马氏用鬼蜮伎俩篡我曹魏,虽灭吴蜀而成一统,却致使中原动乱。千载骂名,岂在我曹操之下?”
荀攸等人听完全程亦是触目惊心,诸人交换眼神,一致跪下请命:“丞相,司马懿当杀!”
曹操挥手让众人起身,沉声道:“我心中自有决断,待水镜结束,我便班师回朝,这朝廷的门户,也该清理了。”
天命垂怜降下水镜,他又岂能坐视已然可以望得见的悲剧?不管是曹家,还是,天下。
【大亨元年十一月,桓玄逼迫晋帝退位,十二月,桓玄登基为帝,改元永始,史称桓楚。高平陵之变后,司马家夺取曹魏天下,同时杀死大司农桓范。一百五十多年后,桓范的子孙桓玄夺了司马氏仅剩的半壁江山,历史的安排,实在耐人寻味。】
许都。
曹丕看着已然匍匐在地的司马懿,不无讽刺地笑了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说对吗?司马仲达。”
司马懿手心是津津冷汗,几乎将地砖濡湿,这就是他的后代,永远被钉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后代。
【可即便如此,在陶渊明心里,晋依旧是正统,篡晋的桓玄,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桓玄篡位后骄奢淫逸,国家的局面并没有改变,其后,刘裕以讨伐桓玄的名义于京口举兵起义,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桓楚在此的兵力。】
【刘裕,据传是刘备的后人,刘备自称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真要这么算,刘裕还是汉室宗亲,没想到吧,大汉又活了。】
刘彻可算是露出了个笑脸:“朕的后代就是争气。”
卫青心说人家好像不是您的后代,但看着自家陛下这么高兴的模样还是默默闭了嘴,算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刘来。
刘备也是又意外又高兴,司马家的糟心事听得他窝了满肚子的火气,本以为刘氏一脉已然完了,没想到后面还能出现一个刘裕,还是自己的后人,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显然两人都选择性忽略了楚棠话里的那个“据传”,也忽略了刘裕起兵的名义是讨伐桓玄,言下之意就是匡复晋室。
【刘裕草根出身,跟刘备一样卖过草鞋,当年在孙恩麾下,作战骁勇,陶渊明一听说他起兵了非常高兴,他认为刘裕出身寒微,心怀大志,一定能诛灭桓玄,匡扶晋室,救万民于水火,于是他就乔装打扮去到建康,投到刘裕麾下。
面对陶渊明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大才子来访,刘裕非常高兴,他竟然能从桓玄控制下的江州乔装打扮来投我,他是多么心向我啊!
更可喜的是一番谈话下来,刘裕可以确认陶渊明非常有见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封他为镇军参军。
陶渊明随扈以来,觉得刘裕这人也挺不错的,对他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双向奔赴,眼看就要谱写一段政治佳话。然而,这一次,他又又又一次看走眼了!】
夏侯惇抓抓脑袋:“这个陶先生,眼光好像不太行啊。”
许褚点头表示赞同:“不像我们能跟上丞相。该死的司马懿,敢这样糟蹋丞相的基业,回去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一路听下来曹营众人可以说对司马懿恨得牙痒痒,也不管失不失礼了,逮着机会就要骂两句。
【刘裕确实很有能力,一举打败桓玄,迎回晋帝,但是呢,回来后他把刁逵全家和无罪的王愉父子给杀了,还把众人一致认为该杀的桓玄心腹王谥委以重职。陶渊明又一次失望了,刘裕根本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公正不阿的人啊!他又塌房了。】
刘彻很好奇:“这个塌房,是说本来崇拜的人突然变得不值得崇拜了吗?”
一个人的品格形象崩塌了,就像自己家的房子倒了?别说还挺贴切,后世的语言真有意思。
【但是这样也就算了,最令陶渊明受不了的是,刘裕竟然也想当皇帝!我把你当救世良臣结果你竟然是个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
楚棠的语气抑扬顿挫,就好像真的是替陶渊明吐槽似的。这也是她讲课的一个习惯,之前本科去实习,为了调剂课堂气氛,拉近和学生的距离,她时不时就会戏精附体一下,学生反馈都还不错,这种风格就被带到网课里来了。
夸张的语言能愉悦吃瓜学生,自然也能愉悦吃瓜群众,水镜下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有些有识之士的笑里不乏心酸。
“良禽择木,却不知木是否表里如一,难矣。”
一些两晋士人却是心中发苦:是啊,这世道到底能不能好呢?
陶渊明的酒一杯接一杯,他秉承先师遗训,以曾祖为高,心向晋室,先后投奔桓玄刘裕,可是他们却个个包藏祸心,毫无臣子之义。不仅如此,整个朝堂官场,俱是乌烟瘴气,丝毫不顾半壁国土沦陷,人民饥寒。礼义正道,真就没人遵守了吗?真的是他识人不明,痴心妄想了吗?
【不过大家还是要注意一下,陶渊明的看法是有自己的阶级局限性的。刘裕代晋,其实做得还不错,鲁迅先生就说过,他是南朝唯一值得肯定的君主。】
嬴政一顿:“何谓阶级局限性?”
李斯斟酌道:“依水镜所言,陶渊明的曾祖陶侃曾被奉为长沙郡公,而那刘裕出身寒微,臣斗胆揣测,应是陶渊明这种官宦之后是一个阶级,刘裕这样的寒门又是一个阶级?”
“她说陶渊明有自己的阶级局限性,便是说,官宦阶级及不上寒士?”嬴政继续推测。
李斯低头,回答得愈发谨慎:“想来是的。”
嬴政抿唇不再说话,官宦之家识见自然远胜于寒门,但楚棠却说他们有阶级局限性,岂非是站在刘裕那一边?楚棠,也是寒门阶级么?
陶渊明也愣了一下:水镜是说,他错了?这个鲁迅先生是哪位大贤,竟对刘裕有如此高的评价。
【刘裕最耀眼的功绩,莫过于曾经两次北伐。统一南方之后,他继续将兵戈北指,继承了从祖逖、刘琨以来的愿望,先后灭南燕、后秦等国,破北魏,降服仇池。相继收复淮北、山东、河南、关中等地,光复洛阳、长安,这是晋室诸臣经营百年都没法做到的。
不仅如此,他还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比如说,他实行了“土断”,禁止门阀豪强私占山泽,抑制土地兼并,轻徭薄赋、发展生产。
这里我们来拉踩一下,大家知道,盛唐时期出现了山水田园诗派,田园诗直承陶渊明,而山水诗直承谢灵运——谢灵运,出身谢家,顶级豪门。
谢灵运的语言富丽精工,在当时很受欢迎,又因为“山水以形媚道”,所以这类诗火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些歌咏山水之乐的人并不像陶渊明那样躬耕陇亩,还要担忧“草盛豆苗稀”,他们有自己的庄园,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们就是“文明”的山大王。我描写的山水美吗?都是我自己的哦!
土地大量集中在一个阶级手里,这叫什么?是兼并,是地主,是无数普通百姓的血泪。山水诗的岁月静好下,是一个畸形的朝代。网上很多人说,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把人当两脚羊煮了的美好吗?】
水镜之下的众人沉默了,乡野城郊、矮门破屋,有亲历过乱世的老人想起当年所见种种,忍不住捂脸落泪。
“贫苦人,哪有活路啊……”
李世民听到这些也不好受,他是隋末乱世过来的,见过民生疾苦,所以即位以来也始终兢兢业业,唯恐百姓受难。南北朝的动乱,是读一次史书都会令人震动的程度。幸好,幸好如今天下大定了,他的大唐,必不能出现司马氏那样荒唐的君主!
同样贫苦人出身的朱元璋感同身受:“咱虽然没见过南北朝的惨状,却也知道这地主豪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蒙元勋贵,都是铆足了劲要老百姓的命,这种人,咱见一个就要砍一个。倒是后辈最后一句话说得奇怪,怎么还有人怀念起南北朝来了?”
八八不懂,八八大为震撼。
刘彻听到地主兼并脸色也生了嫌恶:豪右兼并的土地从哪里来?怕是不仅百姓的田地没了,连皇家的田地也要被占去,皇族威严何在?!
【此外他还整顿吏治,罢免、处死了许多士族、皇族的官吏,还有各州郡送来滥竽充数的秀才、孝廉啦,也被刘裕一键退货了,主张用考试的方法甄别人才,很难说后来隋朝的科举制没有在这里受到启发。】
嬴政神色一动,他现在缺什么,就是缺人才啊!天下大定百废待兴,秦吏根本不够,六国贵族又并不心服,以考试的方式选才,既公平又能一定程度保证人才质量,后世这个法子当真不错。
他向李斯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脑中的念头已然转过几道。
刘彻也很受启发,目前大汉用的就是征辟和察举的法子,举孝廉确实会有徇私滥竽充数之人,若换成考试,那透明度就提高了。
还有这刘裕出身寒微,若贵族填满朝堂,寒门必然无上进之路。贵族权势扩大,威胁的就是他的皇权,将寒门提上来倒是可以制衡一二,况寒士有路,自然对当位者更为忠心,于国于君都是好事,就是考试的内容要好好斟酌一番。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只待水镜结束,召人商议。
【另外还有发展教育、重用寒门之类的,九品中正制后期有多拉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从社会进步的角度来看,刘裕比司马家的质量高了不止一点。
当然了,他功高震主,最后又自行废立,得国不正,确实不符合主流道德伦理。陶渊明作为正统儒家思想熏陶过的士人,祖上又受过晋室皇恩,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第20章 归园田居9
颜延之抬眼看向桌对面的好友:“兄长,后世对……陛下,似是多有肯定。”
他说得谨慎了,楚棠的倾向性已然相当明显。
陶渊明默然,隔了好一会才悠悠一叹,道:“晋室种种我自知晓,然则我之曾祖受晋室深恩,延及我父,晋虽偏安,仍为正统,我岂可与贼子为伍?况官场浑浊,桓玄也好,刘裕也罢,俱为私利迷眼。
世道沦落,我已年老,早便歇下心思了。延之,你与我一样经历动荡,朝堂如何不消我赘言,只望你千万勿要忘了我的话,及时抽身,以图自保。”
颜延之知道这话的分量,时势动荡多变,自己本便是外放路上顺道而来,归还无期,此次很有可能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故而兄长多次叮嘱,言辞切切。
他心内凄惶,认真地点头:“兄长放心,延之省得。”
【“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池鱼。”仕途的不得意让他再次萌生了田园之思,他决定从刘裕那里辞职了,但他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到了建威参军刘静宣手下,这里离他的家近,他可以不必“心惮远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