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罗曼】高H合集(强制,乙女,美人受)》 新月之弦(1)租售 当古塔敲响六点的钟声,黄昏如约而至,用玫瑰色的指尖轻扣金碧辉煌的宫门和闪烁异彩的绘窗。皇宫家宴终于开始了。 初夏的晚风也闻讯赶到,殿中很快就弥漫了佳酿的醇芳、烤肉的焦香,以及鎏金香炉缓缓吐出的异香。落日下的金银酒器闪着七彩华光。餐具镶嵌的宝石耀得人睁不开眼。觥筹交错间,王公贵族们三三两两围坐矮几旁,或斜倚、或仰靠在柔软得能陷及脚背的波斯地毯与兽皮上,嵌满金银宝珠的华冠深陷在蚕丝绣枕里。 能让人如此欢愉享乐的场合当然少不了笙歌曼舞。若非如此,作为戏团乐姬的你也无缘亲眼目睹这场能让神祇咂舌的纸醉金迷。 你手上缓缓拨着弦,箜篌的悦耳滑音让你暂时忘却了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玛丽姗黛正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戏团的头牌舞姬果真不俗,泛红的金色卷发在烛光和夕阳下甩出一圈圈绚丽的玫瑰色涟漪,牛奶般的肌肤在深紫色薄纱中若隐若现,纤细腰身每一次伴随鼓点节奏的旋转、扭动都牵引周身缠绕的细金链。链上无数的小金铃伴着女郎雏莺般无拘无束的娇笑,灵巧舒畅地流泻出一汩汩清脆妙音。 你仍旧不敢抬起隐在面纱下的脸,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悄悄瞥向戏班班主,想看看他是否对玛丽珊黛的舞蹈满意。肥胖的中年男人正艰难地蹲跪在塞卢斯殿下身旁,脸上带个讨好的笑,将流泛金紫红色光辉的琼浆玉酿倒入皇长子的琉璃杯中。你很惊奇地发现,这位帝国未来的统治者并没有像他的兄弟和堂兄弟们那样躺靠在软毯上,而是正襟危坐于大殿上首王座左侧的主位上,鸦发微卷,恰到好处地落至肩头,不经意间带出独属天家胤嗣的雍容典雅。他也没有像其他王公贵族那样,身着用金丝银线绣满华贵花纹并缀满珠玉宝石精致织物。在一片深酒红、紫罗兰、耀日金中,那袭雪白的丝绸长衫简直光亮无瑕得耀眼。 夏风吹拂,长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隐现其下的白玉般喉结与锁骨。 然而,英俊的王子殿下似乎不太开心。他没有理会班主献上的殷勤,将手中的琉璃杯略重地搁在桌上,白色大理石般光洁的额下,浓眉微蹙,英挺的鼻梁难以掩饰地透着威压,海蓝色眼眸阴沉地扫视了一圈殿里四仰八叉、嬉笑戏谑的王公子弟,本就冷硬的薄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线,却不知为什么,隐忍着没有发作。 你越发好奇,在这一片歌舞升平里,不知是什么惹到了他。塞卢斯殿下地位尊崇,是早已故去的元后的独子,是众朝臣默认的皇位继承人,也是万民瞩目的天选之子。戏班来到皇都不过几日,你已经从说书人那里听到了无数个关于他政绩的传说,说他十七岁时就一手平定了行政省总督的叛乱,三年前独自带领三百精锐生擒亚述王。还有人说,若非他主张丰年存粮,波斯波利斯如今早该像邻国一样饿殍遍野…… “他总是站在百姓这边的,他从不会像其他王子那样,随意征用民众的土地、牛马,也不会像多数贵族那样,随意打骂杀戮奴仆和外族人。” “对,从来不会!他是个多么良善的人呀!” 集市上瞎眼老头的话赢得人群里一片高声附和。这样一位深受黎民爱戴的王子,是什么事让他如此不顺意呢? 你想得出神,在塞卢斯殿下的目光扫向你时,竟然忘记了避开眼睛。 你可以对天发誓,那一刻,皇长子愣了一秒,眼睛扫过你手中的箜篌,冷冽的目光随即柔和下来,表情显出惊讶和不可思议。 乐姬与王子对视是大不敬之罪。你吓得心尖儿一颤,箜篌险些弹差了一拍。 幸而玛丽珊黛金红色的脑袋隔开了你与他交错的视线。艳丽的舞姬轻快地旋上殿首几级台阶,让人艳羡的窈窕腰肢弧度柔美,卧跪在塞卢斯殿下的矮几旁,一只纤细的手臂端起矮几上的琉璃杯,另一手攀上塞卢斯的肩膀,将酒敬献给王子殿下。 塞卢斯不动声色地避开,微蹙眉,面色不悦。他的目光绕过玛丽珊黛,再次看向你,你却早已经乖乖低下头,只顾弹琴,什么也没发觉。 玛丽珊黛撅起粉嫩的唇,识趣地站起身来,却并没有将酒杯放下。她转了个轻盈的舞步,瑶臂舒展,紫纱轻飘,面向一众王公轻窕媚笑,然后出人意料地将王子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最后还伸出小舌,轻轻舔舐杯子边缘。 席下瞬时喧笑声四起。波斯国法甚严,如此不拘礼法的舞姬实在难得。玛丽珊黛瞬时挑起了众人的兴趣。年迈的老皇帝早已离席,一众年轻的王子和公族少了拘束,言谈也如举止一般,渐渐放纵起来。 “可真是个小妖精…… 那么浓密的玫瑰色长发,一把或许都揪不住……” “当然不行,这样的货色,就得用链子栓起来,狠狠往下摁住……” 接话的是达里奥斯。这位皇帝幼子早就离开了自己在王座右侧下首的席位,正靠在大殿金石柱旁,近距离细细观赏已经回到大殿中央的玛丽珊黛。他与他哥哥身量相仿,长相也有六七分相似,乌黑的卷发齐拢到耳后,黑色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窝里,闪着狼顾般的光。你在戏班里这几年,见惯了这种目光,你知道,那是捕食者盯着猎物时的目光。 “看那一身皮肉,白得能看到血管,一定像羊脂般软…… 腰身多柔韧!还有可爱的小肚脐,软绵绵的小脚……” “真想……涂上蜂蜜和油脂……一口口舔掉……” “或者抹在你的大家伙上,让她那条灵巧的小家伙去舔!” 达里奥斯话音刚落,殿中就爆发出一阵哄笑,玛丽珊黛并未介意这低俗玩笑,银铃般的笑声在一众男人低沉的声音中格外悦耳。今夜是她的元夜,也就是东方青楼里所谓的初夜。如果能叫一个好价钱,她将在皇都名声大噪,以后或许能给自己赎身,或许可以找一个愿意买自己的主人,最差也能找到一个王公贵族做自己的长期租客。只要能摆脱班主阿曼,哪怕仅仅是暂时的,无论被如何侮辱,玛丽珊黛都可以忍下。 就像她为了讨好阿曼,出卖你三日前的逃跑计划一样。 你后背和手臂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隔着乐声传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你头垂得更低,尽量专心致志演奏那架凤首箜篌。 箜篌是你在东方学过的乐器。那时的母亲很年轻,很美。京城初夏的暖阳下,她常抱着年幼的你,坐在闺房窗下,等父亲回家。窗外的栀子树开着洁白的花,密密匝匝的香气沁得人心里满登登的。她轻吻你的额发,或把盛开的栀子花插在你的发鬓上,或将刚编好的、串着白玉珠的红绳手链系在你纤嫩的腕上,然后握住你的小手,教你如何拨动琴弦。如果那时的你没有那么贪玩儿,没有为了逃避学琴而趁解手的功夫溜出家门,你一定会告诉母亲,她弹的箜篌声如昆山玉碎、梧林凤鸣,她弹琴的样子当使湘妃汗颜,嫦娥掩面。 可那时的你,心里只有西巷的糖葫芦和绿豆糕,只有北街的五彩风车和虎头风筝。于是,直到后院那树洁白的栀子被大火烧成黑灰,直到你磕磕绊绊地奔回一片狼藉的家,直到母亲满是血污的手最后一次握紧你的小手,直到你腕上的白玉珠被染得鲜红,你也始终没能告诉母亲,她弹的箜篌有多么动人。 你等呀等,但父亲再也没有出现。你趴在母亲身上哭得精疲力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次日,你在巡回戏班的帐篷里醒来,一个肥胖的中年波斯人正在数钱,而把钱交给他的人,正是父亲的贴身护卫之一。 那之后,你拼了命地学箜篌。戏班的人笑你不自量力,妄想和活泼艳丽的玛丽珊黛争锋。其实,你只是希望能再听一次母亲指下的琴音,仅此而已。 “啊!殿下,别这样!” 你顺着娇呼声望去,瞥见了被达里奥斯压在金石柱子上玛丽珊黛。她不断挣扎,已经衣衫不整,大片雪肌被烛光映得发亮。 达里奥斯仰头大笑。“哥哥不识货,本王会疼你的!” 他说着从小指上摘下一枚戒指,随手扔向班主阿曼。这不合规矩。对于头牌,在场的贵人们理当依次竞标,价高者胜。阿曼匍匐上前,捡起戒指,看了看上面的红宝石,嚅嗫着想要抗议。达里奥斯不满地砸了砸嘴。 “我的朋友,你太贪心了。像她这样的货色,西北贡品里要多少有多少。那戒指能值两个她了!” 其他贵族有些随声附和,有些心中不平,却不敢抗议。达里奥斯是被皇帝溺爱的幼子,他的母妃则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嫔。有资格出席皇宫家宴的贵族,没有一个会低估枕边风的力量。 阿曼瑟瑟缩缩住了口,玛丽珊黛却仍旧在达里奥斯手里不断挣扎,苦苦哀求的声音带了哭腔。你一直觉得这位艳冠群芳的姑娘有种神奇的魔力。无论是班主阿曼,还是戏班这些年在商路上遇见的其他男人,玛丽珊黛总能轻轻松松让他们言听计从。可她的魔力此时已经耗尽。达里奥斯被她的哭声和挣扎弄得烦燥,反手扇了她一耳光,玛丽珊黛嫩白的颊上立刻肿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摔倒在地,仍旧惹人怜惜地小声抽噎,但不敢再哭出声来。 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琴弦啪地一声崩断,鲜血顺着你柔嫩的掌心一滴滴溅在琴架上。乐声一止,你感到殿里一束束目光向你射来。你把脸低埋,将身子蜷缩得更小,尽量躲在前排的鼓手和舞娘后面,恨不得面纱将你与众不同的杏眼也一并遮住。 “达里奥斯,你如果想要她,那就和其他人一起竞标。” 低沉优雅的男音从大殿尽头传来。 那一道道目光从你身上挪了开,你松了口气,方敢抬眼。塞卢斯正从殿首的几级矮台阶上缓缓步下,笔挺的身姿毫不刻板,白色长袍下摆的弧度流溢出随性的慵懒倦怠。 达里奥斯一挑眉,语调讥嘲。 “哟,怎么?哥哥还是看上了这小东西?” “达里奥斯,法律不是单为平民而设的。” 塞卢斯的语气隐隐带了警告。达里奥斯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回到矮几旁坐下,呷了口酒,看向阿曼。 “算你小子走运,叫价吧。” 有几个贵族参与了竞标,但最后胜出的仍旧是达里奥斯,只不过元夜售价大概是那枚戒指的六倍。当达里奥斯牵着细金链子走出大殿时,他转头望向塞卢斯,醉醺醺地挥了挥手。 “说实话,哥哥,幸而你没竞标,否则我要绑你去华兹医生那儿了。” 塞卢斯的表情介于厌恶和鄙夷之间。 “达里奥斯,注意你的言辞。” “不,我是说真的!刚刚我还真以为你犯了失心风,连这种——”,他拽了拽手里的金链子,玛丽珊黛一个踉跄,跌进他的怀里,“都能让你……一反常态。” 说罢,哈哈大笑着走出了大殿。 达里奥斯走了,贵族们也一一告辞。你松了口气。玛丽珊黛的元夜租到个不错的价钱,她也免去了从头牌舞姬沦为只值一个金戒指的普通妓子的悲惨命运,阿曼一高兴,兴许能免去你今晚的鞭刑。但你心底却莫名地忐忑不安。你下意识觉得达里奥斯是个残暴且无常的危险男人。虽然客人在租用时不能造成永久性损伤,但法律对于达里奥斯来说,似乎是具有选择性的。这一夜,玛丽珊黛恐怕有的受了。 手上热乎乎的血仍旧在淌,于是你大起胆子,将伤口举到面纱后的唇畔吸吮。动作间,你忽然觉得远处有道目光在注视着你,你不自觉抬起头,双眸立刻跌进了一片深邃的海蓝里。这次,你敢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双无与伦比的、蓝宝石般的眼睛确实淌满着柔和的光。他耐心地细细打量着你。那不是捕食者看向猎物的目光,而是温和且略带惊奇、赞叹的目光,好像你是造物主的杰作,而他正在试图理解,如此完美的造物是如何存在于世的一般。 你忽然感觉夏夜热得该死,面纱下的脸颊一阵阵发烫。你挪开眼,死死盯着地板,羊毛毯上的六角鸢尾纹从未显得如此有趣儿。 几个戏团管事上前来,牵住你们手腕上的细金链,要将你们带下去。阿曼制止住要带你走的管事,亲自过来牵住你的锁链,狠狠低声道,算你走运。你很想问问阿曼,他愿不愿意要你这份难得的运气? 你们在塞卢斯殿下面前停住脚步。你想起刚才的对视,低着头不敢看他,盯着他长袍下摆好看的弧度,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低声道句,殿下。 “启禀殿下,是她吗?” 你吓得一哆嗦。果然,不管王子有多仁善,他都不会原谅一个低等的乐姬盯着他看,更何况,你不是迷人心窍的玛丽珊黛。 塞卢斯灼热的目光仍旧盯着你低垂的脸。恍惚间,你觉得一只温热宽大、略带薄茧的手掌牵起了你受伤的那只手,然后一方清凉细腻的埃及棉帕被缠绕在了伤口上。 “我要买下她。” 你忘了大不敬的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发现阿曼也正不可置信地望着王子。塞卢斯没有看你们,低头细细系好帕子,然后小心捂着你的手,没有松开。你的手被完全包在他掌心里,更显得娇小可怜。 他转头看向阿曼,语气轻松。 “你开个价。” 阿曼眨着眼睛,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呃……呃,殿下,尊贵的……塞卢斯殿下…… 您确定…… 您确定…… 不、不先租……租用一次试试?” 卖家开价,买家铁定要吃亏,然而塞卢斯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急于想买下你。 “我不会叫你吃亏的。你把元夜的租金也算进去,一起开个价。” 阿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牌舞姬玛丽珊黛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你只是个乐姬,竟然会被塞卢斯殿下看中,而且要立刻买下来。他太过惊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塞卢斯上前一步将你挡在身后,仍旧轻而紧地握着你的手,开口时语气有些不耐,“怎么?有难处?” 略一思索,回头看了你一眼,继续道:“如果是因为刚刚断弦的箜篌,孤会赔给你一架新的。” 阿曼连连摇手,急着回答,却被一口吐沫呛到,咳喘许久才说得出话,“不、不……尊贵的殿下,小人怎敢……让您赔偿…… 只、只是…… 只是……您看……” 王子眉头微蹙,“孤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开价,多少钱都行。” 阿曼是个商人,当然不会错过赚钱的好时机,但…… “您看,王子殿下,她是非卖品,只出租,不售卖。” 这次轮到王子的表情不可置信,“这是什么道理?” 阿曼恢复了镇定,语气自信了起来,“您看,殿下,她可是个逃奴,在我们进城的时候,试图趁乱逃跑。” 说罢,肥胖臃肿的身躯转到王子另一面,试图指出你身上浅红色的鞭痕。 塞卢斯人高马大,只消稍微转身,就轻而易举地挡开阿曼,又把你护在了身后。你听得出,他语调里隐忍了怒气。 “国家并没有逃奴不可被售卖的法律。” 阿曼陪笑道:“是的,殿下,当、当然…… 但是,您看,她是领头的…… 剩下的十六个,一个都没有抓回来,损失可大了。” 塞卢斯惊讶地回头看了看你,不知是否你产生了错觉,他眉眼里似乎带着不可置信的笑意。然后他对阿曼提出由自己来补偿损失,也由阿曼开价。 商机难得,有那么一秒,阿曼似乎也动了心,但很快他就算清了账。 “殿下,您看,如果她这么轻易地找到了买家,这不是鼓励别的乐人效仿吗?小人……小人是生意人,若再有合伙出逃的事,小人可未必能再遇到您这样慷慨大度的买家了。” 你敏锐地察觉到,王子殿下着实生气了。你发现他的愤怒不是达里奥斯一般的火山爆发,反而冷得像冬天贝加尔湖上的寒冰。 “要怎样你才肯卖?” 塞卢斯向阿曼逼近了一步。班主被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鞭伤的痛提醒你,阿曼是不会妥协的,除非塞卢斯殿下明抢。但你知道,王子是不会这样做的。阿曼在塞卢斯这里受的气,最后会全部撒到你头上。 于是,你默默地试图把手从塞卢斯手里抽出来。塞卢斯却并不罢休,但或许是怕弄疼你的伤口,他转而攥紧了你没受伤的手。你刚想跪倒在地,求他放手,一旁的阿曼却看出了新的商机。 “呃,殿下,虽然只能出租,但过一阵子……对,过一阵子,或许可以出售。您如果急用,不如先租一阵子?” 塞卢斯脸色阴郁,有一阵子没说话,然后忽然一俯身,大手揽过你纤细的柳腰,不顾你的低呼,轻轻松松将你打横抱起。一旁的仆人上前,要为他披上披风。塞卢斯止住他的动作,一只强健的手臂稳稳抱着你的纤腰,另一手用披风将你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完全遮掩住你身上不甚体面的蝉翼纱衣。你挣扎不得,将红得像柿子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霸道的麝香气息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 “来人,带阿曼班主去结账。” 塞卢斯没再理会目瞪口呆的阿曼,沉着脸向殿门走去。 对你来说,夜还很长。 新月之弦(2)情窦 你就这样被全帝国最有权势的皇子租下了。租约是无限期的。按照合同,塞卢斯只有日落才能见到你。每到日出,你就必须回到戏团接受处罚,但起码阿曼不能再把你租给别人。你听说,这是塞卢斯以极其强硬的态度添加的特别条款,还为此加了不少租金。 一开始你怕极了。塞卢斯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谁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但一连几周,你发现他只是把你安置在一间精致典雅的小屋里。小屋四壁都是华美的波斯挂毯,地上也铺着柔软的羊毛毯。屋子中间是床,一侧有把箜篌和鎏金小香炉,另一侧是配套的红木衣柜和书案,其它墙壁上都是高高矮矮的书架。当太阳收敛起炙热的光芒,将少女般的红润脸颊探入落地窗,书架上晶莹剔透的琉璃摆件就会被照射得流光溢彩,那些精装的、古装的、手抄的、印刷的书籍仿若溶金。这是你一天当中最欢喜的时刻。 塞卢斯每日黄昏都会来看望你,有时一待几个小时,有时只有几十分钟,但他从不会留宿过夜。有时间的话,他会听你弹箜篌,或陪你阅读些阿卡德语的书籍。他有时候会纠正你的发音,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夸赞你说的有多好。 “你真的是第一次来波斯吗,我的小鸟?” 他将你搂坐在他膝头,语气里全是赞叹和溢美,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你完全罩拢,一手轻轻揉抚你柔顺的秀发,另一只大手摩挲着你软嫩的细腕。你盯着腿上的峨默诗集,却一个词也没读进去。盛夏的傍晚热得难受,你觉得脸上热滚滚的,头渐渐低下了去,生怕身侧的人看见你脸上的红晕。 “阿、阿曼是波斯人,商路上很多……很多……客人也是……” 你说出 “客人” 一词时,明显感到头顶上呼吸一顿。还没等你反应过来,覆满薄茧的拇指和食指就掐起了你低埋着的小脸,温柔而有力地迫使你与它们的主人对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一瞬不瞬地谛视着你,你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好像又见到了贝加尔湖畔的蓝冰。 “这些……客人,他们是去听你弹琴,还是……” ‘客人’ 二字说的略重。 你脸上一红,企图避开他的眼睛,却没有成功,只好照实回答,“……听琴,然后找阿曼要个姑娘……” 塞卢斯似乎更不悦了。你脑中灵光一闪,他会生气,大概是因为你提起了阿曼。 “殿下,妾见过的波斯人、不、是男人,妾见过那么多男人,几乎都比阿曼好!” 王子的脸色并没又好转,反而好像更黑了。你急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忽然想到,王子可能是觉得阿曼给族人抹黑了。 “妾是说,每个民族都有好人和坏人,不是吗?殿下不必为这个生气……” 塞卢斯神情疑惑,过了几秒才明白你的逻辑。他错愕地连说了两个 ‘你’,最终轻轻叹口气,松开你的下巴,垂下眼不再看你。 “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称 ‘妾’。” 你一愣,想起来他的确这么说过。正思索着怎么回话,你忽然觉得他用下巴轻轻摩挲你的头顶,喃喃的低音从头顶传来。男人嗓腔沉哑,不似平时清越,却饱含厚重的磁性,像一股股电流一样洇入你的耳膜,震得你浑身都酥酥麻麻。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思呢,我的玫瑰?” 你心头忽然一慌,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觉得有必要澄清。 “不是的殿下…… 阿曼甚至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波斯人!是真的,殿下……” 你说这话时,两只小手焦急地攥住了他左手粗糙的虎口。你以前从不会如此主动,现在急切的样子更凸显了幼鹿般的圆眼和白皙脸颊透出的通红。塞卢斯被你逗笑了,一手毫不费力地包住你的双手,长臂一捞,将你裹入他坚实的胸膛。 “真的?那么是哪个臭小子这样走运?” 你见他笑了,顿时受到了鼓舞,忙道:“是真的,殿下,我年幼的时候,在遥远的东方,我和母亲曾经……” 栀子花的香气随着夏风卷入室内,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将你手腕上戴的白玉染成了血红。你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他静静等着你说下去,你不说话,他也没有再发问。这是你喜欢他的一点:你如果不愿意,他从来不会逼你。就像现在,他温厚粗粝的手掌一下下帮你顺着气,直到你的抽噎渐渐停止。 “波斯可大了,如果你愿意,我的小鸟,或许有一天我可以有幸带你看看?西南方的底比斯,西北的马其顿,或者古老的大马士革和巴比伦?” 你想象着商人们口中提起过的那些妙不可言、金光灿灿的地方,你听说,那里有长着人头的狮子,有长着狗头和鹰头的人,还有被风干了血肉埋在地底下的猫咪。你有点害怕,下意识往塞卢斯怀里缩了缩,把头往他的颈窝里靠紧,深深吸了口他身上宁人的麝香香气。隔着长衫的轻薄布料,他坚实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震颤着你的心窝。他拥着你的手臂紧了紧。 “或者,我们挑个近些的地方如何?往北不远就是帕萨尔加德…… 或者南边的设拉子?那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现在这个季节,罂粟和艾菊都开了,原野点缀着一望无际的鸡冠红和紫罗兰,春天出生的小羊正活蹦乱跳,我们或许能从牧童那里买回一两只健壮的…… 前年酿的葡萄酒现在也刚好。长着硕大绿叶的葡萄藤下最凉爽不过,百灵子和夜莺在歌唱,盛满酒的玉杯像流淌的月光一样…… “再往南,我们可以去看海,玫瑰一样的落日把大海映成酒红色,雪白的浪沫打在细软的暖沙上,海鸥成对翱翔……” 你醒来的时候,晨曦黄金的眸已在窗口窥视。你赶紧洗漱更衣,由仆人给你的手腕戴上一条镶嵌着钻石和红宝石的珍贵白金细链。这是你近来才从阿曼那里得到的新的待遇,以前除演出时外,你戴的都是铁链。 过去几周,你在戏团营地的待遇的确有了很大的提升。阿曼不敢再对你用鞭子,对你的惩罚只是去公用井取水。波斯波利斯的夏天很热,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这为你戴的面巾和披肩提供了借口。但实际上,它们只是为了遮掩你与众不同的容貌而存在的。 玛丽珊黛却总能认出你,你刚把挑来的水倒进桶里,她就将一堆衣服扔在了你面前。 “喂,先把这些洗了,今晚达里奥斯殿下要我跳舞。” 皇宫家宴那一晚后,玛丽珊黛确实声名鹊起,皇都里不少的商人和贵族都会请她在晚宴上表演。达里奥斯有时也会再召见她,但玛丽珊黛身上总会多出不少伤痕。你听说她今晚又要去,不无担忧地望着她。 “上次的伤……好些了吗?” 玛丽珊黛是你在戏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你记得年幼时的她,光辉明亮得像初升的太阳。她是个真正的小天使:似乎跟她说上一句话、看她笑一笑,你就会忘却所有的烦恼。她那时候脾气暴得很,若是有人笑话你、欺负你,她一定变本加厉地奉还。你也记得,那些饥饿难捱的冬夜里,她掰给你仅剩的半块面包、一把无花果。 然而自从你们来到波斯波利斯,情况似乎变了。玛丽珊黛对别人柔和了,对你却忽然像主子待仆人一样。 “什么伤?哪里有伤?赶紧干你的活儿去,小心阿曼抽你。” 玛丽珊黛本来转身就走,但忽然又快活地回过身来,绿眼睛里含着幸灾乐祸的笑。 “你听说没有,我们再过个把月就能走了…… 真想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你愣在那里,看玛丽珊黛一头金红的卷发蹦蹦跳跳消失在了人群里。 年轻时的你还不知道,有些人恰恰喜欢被万众瞩目,而他们待别人的好,也是基于被他人仰望和羡慕的基础上的。 那天晚上,你照例被送去了那间精致小屋。黄昏的夕阳正好,但屋里却没人。慢慢的,落日余晖蹒跚哽咽着退出了窗口,一点点消散在地平线上,黑夜女神完全降临世间。仆人进屋将晚饭的餐盘撤下,又给你多点了盏蜡烛。 “殿下呢?” “我不知道,小姐。” 你耷拉着脑袋,在窗前愣愣地吹着风。栀子花的香味从院子里飘来,白玉珠冷冰冰地躺在手腕上。夜空中的星星像无数双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你,好像在说,你一个人在那里,我们在这里,在一起。 “告诉它们,我也有爱的人。” 你轻轻对着晚风说。 起码有过。 有过。深爱的人。 你从书架上抽出阿基米德讲义的译本,打算继续研读,却发现思想不受遏制游荡在设拉子开满罂粟的原野和结着一串串紫水晶的葡萄藤上。落日消失于无垠的海面,初升的明月皎洁如玉轮,夜空流霜,浪花倾霰。你耳畔忽然响起海浪轻轻冲刷月亮的声音,仿佛带走了所有尘埃,把月光洗刷地越发清透明亮。 你低头细看。他没骗你,玉杯中的美酒果然如流动的月光般澄澈透明…… 等你再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移到了床上。夜已深了,屋里只燃烧着一盏微弱的蜡烛。塞卢斯正靠着柔软的床头板,呼吸均匀。你把手从他的手里慢慢抽出来,用手肘将身体轻轻撑起,打量着睡梦中的男人。他剑眉微蹙,唇角冷硬的线条即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舒展,平常周身的威压虽然减弱了,但反倒多了份疲惫,像在沉睡的雄狮,危险却又迷人,让人难免想要去抚慰。 皇都的花柳街巷和戏团营地混杂着各种三教九流,宫廷不少传闻都在这里不胫而走。在波斯波利斯的这些日子,你也有过不少耳闻。老皇帝的健康日益衰弱,脾气却越发暴戾,似乎塞卢斯殿下在平民中受到的欢迎,在他的父亲眼中就如鱼刺或钉子般危险。甚至有人说,老皇帝很快将剥夺长子总理内阁事务的大权。你还听说,即便帝国还未摆脱去年夏天旱灾的阴影,达里奥斯的母亲,那位美丽的西比尔皇妃,每日仍要有三百个仆人为她准备牛奶浴,只因老皇帝最喜欢她乳冻一般的肌肤。而她儿子的嗜血和凶横非但没有受到任何节制,反而恐吓住了一大批朝臣。不少贵族也站在达里奥斯一边,使得他在皇廷和军队中的官衔节节攀升。没有贵族的支持,内阁许多的政策改革,如削减开支、改变税制等,都无法进行下去。 殿下近来的处境似乎越发艰难了。 你心里忽然有些发堵,于是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想要把那道褶皱抚平。或许你的力道太大,塞卢斯缓缓睁开了眼。他发现你在做什么,笑着捉住你的纤细的指头,放在唇边轻吻,强有力的臂膀带你入怀。 “对不起,我的小鹿,今晚有点事,耽搁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他需要休息,于是想从他怀里下来,叫水洗漱,但你挣扎了两下没有成功,于是只好放弃,娇小纤弱的身子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殿下……最近很累吗?” 他的怀抱很紧,你这话是不得已对着他的袍襟说的,听起来瓮声瓮气。塞卢斯不禁失笑,把你拉开一点,望着你水蒙蒙的杏眼。 “嗯…… 还好。我的百灵子,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想起今早玛丽珊黛的话,忽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撇撇嘴,将睡意惺忪的大眼转向别处,但颊旁却显出了红晕,塞卢斯微微一笑,不再逗你,把你从他怀里放了下来。 “对不起,我的小鸟。你一定累了。好好休息,我明天一定早点来看你。” 皇宫离塞卢斯的私邸还有一定距离。他如果回去,路上又要耽搁休息时间。在来得及后悔之前,你已经拉住了他。 新月之弦(3)思存 他转身望着你,目光满是柔和的问询。 “要、要不……别,你别……” 你紧张得绞着双手,甚至忘了称呼塞卢斯为殿下。塞卢斯以为你不舒服,神色有点儿担忧,伸手轻触你的额头。 “别什么,我的玫瑰?” 你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通红着脸,冲到门口,叫仆人打水,然后难为情地转头面对屋里的男人。 他正在笑,是那种舒心的、畅快的微笑,海蓝的眸里闪着快乐的光。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将你完全卷进怀里,轻轻紧紧拥着,好像在抱一件极为珍贵瓷器,然后俯身在你发顶上落了个深深的吻。 “谢谢你,我的宝贝。” 你从仆人手里接过水盆,正要绞湿帕子,却被塞卢斯接了过去。 “我的珍珠,你的手是来算数和写字的,不该来做这些粗活。” 你一愣,抬起头,发现他正笑望着你,还伸手指了指桌上摊开的阿基米德讲义。 你不禁想起年幼时戏班的人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以为塞卢斯在取笑你不自量力,脸瞬间红了,心里升起了不甘、委屈和伤心。 “我的生命是不能贱卖的,我宁可战斗而死去,也不会束手待毙。既然无所事事亦难逃一死,何不奋斗终生?” 《伊利亚德》里的这段话,是赫克托耳死前说的。神祇已经决定了这位英雄的命运,但明白真相的他依旧那么勇敢。 你不知道这段话该如何翻译,于是用希腊语说了出来。塞卢斯明显一怔。眼前的少女明明那么清秀纤弱,说话时的表情却让他想起了草原上幼狮的可爱凶样。他急忙放下手里的帕子,走近你身旁,似乎想要抱住你,却又怕再冒犯你。 “对不起,我的玫瑰,我……我刚刚说的是认真的,真的……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你的手是来弹琴、算数、写字的,我舍不得它们来做杂务。” 你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决定你刚刚的确错怪了他:他与旁人的心思总是不同的。于是你白了他一眼,走到水盆边,替他绞了一方干净的帕子。 “谁说杂活儿的价值就不如弹琴、算数、写字呢?” 塞卢斯接过你递给他的帕子,然后想了想,妥协地微笑。 “你说的对,我的小鸟,还是你的想法更开明——”,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认真地看着你。“你真聪慧,我的小鸟!” 他语气里满是温柔的赞许。你从没被这么夸奖过,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开始后悔刚才卖弄学识的举动。你红了脸,咬住唇,垂头道:“不、不,殿下…… 我不太会女红,拉丁语变格也总是搞错……” 塞卢斯解救出你被咬得充血的下唇,然后一指轻抚那瓣嫣红的海棠花,止住了你接下来的话。他用手捧住你的脸颊,湛蓝的眼睛认真地凝望着你。 “你太谦逊了,我的玫瑰。” 他指腹上的薄茧摩挲着你的皮肤,弄得你有些不舒服。但塞卢斯并没有注意到,他望着窝在自己大掌里,小得可怜的白嫩面庞,又想起你刚才生气时娇软可爱的凶样,不禁低声轻笑。 “我从没听过有人能成功从戏团逃跑,而你却一下放走了十六个。” 你脸颊被他指肚的粗粝刮蹭得难受,心头涌上一股烦躁的失落,于是像只生气的奶猫一样,没好气地把脸从他掌心里移出来,扭身望向窗外,“阿曼是不会放我走的。” 塞卢斯发现了你白皙脸颊上粉红的印痕,不禁暗叹,这么娇嫩纤巧的小人儿,稍一用力就会弄红,简直就是个精致的瓷娃娃!他想起在家宴上见到你的样子:整个人冰雪般白得发光,柔软得像水一样,乌黑润亮的杏眸、面纱都藏不住的嫣红唇瓣,海藻般柔软的长发,纤细柔美的脖颈和手腕,灵巧的玉一般的指尖流淌出天籁之音…… 多么美妙的仙人,多么斑斓有趣的灵魂啊。 他从身后抱住你,弯腰低头,亲吻你的脖颈,新胡茬搔在你肩头,感觉痒痒的。 “祝那个混蛋好运,因为本王也不会放你走的。” 你刚要转身抗议,却被他扣住了下巴。你被迫扭转过头,英挺的身躯斜压下来,摄人心魄的温热麝香气息瞬间灌满了你的五脏六腑。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你,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潇洒地笑望着你。你还不会换气,憋得面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在他开口之前,急着岔开话题。 “不,你不知道!那天……那天我们十七个一起跑出来,但阿曼只派了六个人来抓我们。我提议大家分头跑。没想到,那六个人都只来追我,没一个去管其他乐姬的!” 塞卢斯见你面颊通红,羞赧得可爱,本打算再逗逗你。可在你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你发现他眼里的笑僵了一秒,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立刻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以至于你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 “如果我是阿曼,也不会去管别人的,我的珍珠。” 他轻柔地把你转了个身,与你额头相抵,深邃的眸一瞬不瞬地谛视着你。你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这句话是用你在遥远东方的家乡话说的,而且出人意料的标准。你惊奇地睁大了双眼。塞卢斯眸中泛着柔润的光,将你一缕散乱的额发别到耳后,然后用指腹轻轻揉摩玲珑剔透的小耳垂,比适才抚摸你脸颊的动作更加轻柔。 “我得能配得上我的爱人呀。” 新月之弦(4)魔鬼【性暴力预警】 或许因为昨晚睡得出奇的好,你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东方才刚翻起鱼肚白。半醒之间,你忽然觉得有什么滚烫坚硬的东西硌在腰间,十分难受。你皱了眉,打算翻身避开那异物。谁知刚一挪动,你就被一只大手从背后捞到了个同样滚烫的怀里。王子的声音不像平日里温润,一开口,尽是情动的低沉沙哑。 “早安,宝贝。” 你立刻清醒了大半。即便未曾有过亲身经历,在商路的这些年,比你年长的乐姬们告诉过你太多故事,所以你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你瞬间红了脸,在他怀里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摁了回去。 “嗯……别乱动。” 沙哑的嗓腔伴随着一声闷哼,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你不敢再动,乖乖窝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睡意又慢慢袭来…… 你回到戏团营地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阿曼倒是没说什么,玛丽珊黛却讥讽道,“哟,日落公主回来啦?” ‘日落公主’ 是她新给你取的外号,因为你日落后活得像个公主一样,但一到日出就得回到营地。你惊奇地发现,即便盛夏未过,玛丽珊黛却裹着一件厚棉的金丝斗篷。 “看什么看?这可是达里奥斯殿下赐给我的!” 你把玛丽珊黛拉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蓝宝石的小瓶,塞进她手里,“这是上好的伤药。瘀伤、外伤…… 隔天就能见效。” 小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非俗物。玛丽珊黛遏制住把它扔掉的冲动,“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 这、这本来是塞卢斯殿下好心,给我治疗鞭伤的……” 你骗了玛丽珊黛。药是你专门向塞卢斯要来的,当然,你没提玛丽珊黛的名字,只说是给一个朋友的。塞卢斯还因此忧心忡忡地请来了华兹医生,以确定受伤的不是你。可此时,如果你照实说,玛丽珊黛只怕不肯收下。 “真的?” “你、你放心,我……我没和任何人说。” 玛丽珊黛撅起红润的唇,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帮你一个大忙一样。 “好吧,我收下了。” 她挽起你的手臂,发出一声爽朗地笑,“陪我走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打水。” 玛丽珊黛嫌天气太热,坚持要走人烟罕至的林荫小道。你想起瞎眼老头讲过的四十大盗的故事,不禁有些怕,“要、要是遇到强盗怎么办?” “不会的,皇都哪儿会有强盗?” 走到一半,玛丽珊黛说她一定要去林间解手。你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正思索着要不要去寻她,一只大手忽然从背后捂住了你的嘴,有冷冰冰的硬物抵在了你腰间。 “想活命就乖点儿。” 双手反剪在腰后的你被横扔上了马背。马匹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来,你的面纱早就不知所踪,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绑你的男人把你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吐了一地、趴在土里的你,像踢一块脏抹布一样,用脚尖给你翻了个身。 你仰面朝天,眯眼躲避刺目的阳光,这才看清。 是达里奥斯。 “还是塞卢斯懂得享受!我怎么就没发现,那晚还有你这么个小美人儿?” 你吓得连连磕头,求达里奥斯放过你。他屈尊纡贵地半蹲下身,像商人验货一样,捏住你的下巴左右端详,然后用你占满泥土的长裙给你擦了擦脸。 “别这么小气,我亲爱的小家伙!塞卢斯能玩儿,为什么本王不行?为什么弟兄们不行,是不是!” 周围传来一片讥笑和欢呼声。你这才发现,达里奥斯把你带到了他的军营来。 你心猛地一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向拴马桩爬去。达里奥斯好心地让你往前爬了几步,然后一脚把你撂倒。小腹上这一击又引出一阵干呕,然而剩下的只有腥苦的胆汁了。 “别跑呀!亲爱的小宝贝,我们可还没开始呢!” 然后,你被他毫不留情地扛到了肩上。 你不知道之后的几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痛晕了好几次,又吐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被人用水泼醒或冲净。渐渐的,你似乎离开了你的身体,站在军帐的另一头看着这场暴行。忽然,设拉子的罂粟和葡萄藤都凋萎了,海不再是湛蓝的,而是泛着黑红的腥臭血水,天空漆黑一片,没有落日,没有明月,甚至没有星子。这场噩梦,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 § 有人在用一条湿帕为你擦拭面颊。恍惚间,你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像在冒烟一样。 “水……水……” 一杯清凉的水递到了你的唇边。你很感激这位给你递水的善人,于是奋力睁开眼,想看看是谁。午后刺眼的阳光晃得你立刻闭上了眼,你脑袋里的某一点像鼓槌一样一下下敲击着,疼得你想吐。 你听到给你递水的人吩咐拉上窗帘。很快,阳光柔和了,你完全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件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塞卢斯正坐在床边,眼下的阴影好像几日没合眼一样,眼神满是担忧,但唇边噙了个温柔的笑,一只手试探性地伸向你的肩膀。 昏迷前的回忆潮水般涌入脑海。你猛地往后一缩,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下意识地将肩膀藏在了被子下。塞卢斯的手僵在了空中,然后慢慢放了下来。 “对不起,我美丽的小鸟,我初绽的玫瑰,我没能保护好你。” 你机械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塞卢斯轻轻叹了口气,从床头柜上端起一碗药,踌躇着该怎么开口。你没等他开口,从他手里拿过碗,将药一口气饮尽。这药的气味,你在戏团舞姬们那里闻过无数次,对它的功效再清楚不过。 “我的宝贝,你饿吗?想吃点什么吗?” 你又机械地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唇,没有答话。 塞卢斯忽然缓缓挪动了一下。他动得很缓慢,似乎是怕惊吓到你,以至于你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宝宝…… 我的明珠,我可爱的小鹿,求求你,进些膳食,好吗?” 他语气近乎哀求,声音颤抖得厉害,为了控制话里的哽咽,嗓腔低得微不可闻。你下意识转头望向他,发现他正单膝跪在床边,海蓝的瞳仁折射着一层凌薄的水光,哀求地望着你,神情很疲惫,似乎比你上次见到他时(你想,或许只有一天半前)老了好几岁。 你心尖儿一颤,醒来后一直麻木的神经忽然开始隐隐抽痛。你扯出个安慰的笑,将手覆在他手上。 “妾没事的,殿下。” 听到这两个称呼,塞卢斯一怔,眼里的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薄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但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嘴角也扯出个笑。那是个愁苦的笑,未达眼底。 “该上药了,我的小鹿。” 他从柜子上拿起一个蓝宝石雕刻的小盒,拧开盒盖,手指蘸了一点药膏,然后征询你的意见。 “可以吗,我的宝贝?” 你竭力控制住自己潜意识里的恐惧,理智地告诉自己,塞卢斯不是那些人。不过,在他微凉的指尖轻轻碰触你脸上的伤口时,你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 有个年轻医女从房间另一侧走来,轻声道:“殿下,要不让婢子来吧。” 塞卢斯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柔和的目光探究而又担忧地望着你,见你没有表态,终于叹了口气,“宝贝,如果你需要什么,随时吩咐他们。”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贪恋地磨蹭你的指背,“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他最后在你手指上轻轻印了个吻,“我会想着你的,我的小鸟。” 给你上药的婢子叫福柏。你这才知道,你被塞卢斯带回了他的寝宫,并且已经昏睡了三日。 “噢,小姐,我跟随殿下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我还以为他会把所有人都填进个大坑里,或者脚上拴着石头,沉到海里!” 事实上,塞卢斯也的确这么做了。达里奥斯的军营被一伙儿装备精良的土匪洗劫,达里奥斯本人险些丧命,营里大多数人的结局也都相当悲惨,土匪走后,军营里血流成河。 你呆呆地站在窗口,听福柏绘声绘色地讲述,杀红了眼的皇长子当日有多么英武逼人。渐渐的,她越说越远,开始给你讲述塞卢斯以前的战绩。 “……小姐,你可不知道,殿下是整个帝国最勇武的战士,别说征战西北和西南的那些事迹…… 就说他三年前生擒亚述王……” 塞卢斯当晚来看你的时候,你已经睡下。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你要不呆呆坐在床上,要不站在窗口,听福柏不厌其烦地讲述塞卢斯的事迹,但总会在他来看你的时候睡下。 “……小姐,苏美尔的汗王!那么多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没有人能打败他,殿下可是一个人就做到了呀!噢,还有!我还记得 —— 诶呀,那时我还小 —— 殿下十七岁的时候就平定了省里的叛乱,抓回了叛逃去遥远东方的行政总督。那时候大家就说,殿下是天之骄子,是几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 你等福柏的故事告一段落,忽然说了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 “福柏,在晚饭后,你能把殿下请来吗?” 新月之弦(5)红线 塞卢斯没有在晚饭后来,而是未到日落就敲开了你房间的门,手里捧着一大束芬芳四溢的栀子花。 “我能有幸和你共进晚膳吗,我的玫瑰?” 你忍住泪,点了点头。 席间的谈话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好像那件可怕的事没有发生一样。你们谈苏格拉底,谈阿里斯托芬,谈峨默和费尔多西,谈荷马和索福克勒斯。你暂时忘却了痛苦,好像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嗯……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峨默。他的诗虽然悲凉,但却充满了哲理,如同看透了生命的本质一样。” 塞卢斯笑望着你,放下了手中的银具,头微侧,身子前倾几分,“那么,什么是生命的本质呢?” 你没有立刻答话,也放下手中的银器,然后站起身走向窗边,心不在焉地抚弄腕上的白玉珠。西边天空中一片耀眼的鸡冠红和紫罗兰。那是设拉子的原野上,罂粟和艾菊该有的颜色。 “飘飘入世兮如水之长流, “飘飘出世兮如风之悠悠。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 “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阵。晚风徐徐吹拂白纱帘,栀子花的甘香弥漫在屋里。你转过身,塞卢斯正凝视前方,面色沉肃。 “殿下,让妾回戏团去吧。” “不行。” 塞卢斯没看你,但这一个词的回答来得坚决果断,不容置疑。这是他头一次以这么强硬的口吻跟你说话。你沉默了一秒,但没有放弃。 “殿下不该留妾这样的女人在身边。这不成体统,也有失身份。” 塞卢斯挑眉望向你。 “你这样的女人?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不愿再看他,转身回望向窗外。 “一个……一个乐姬。” “那又如何?皇帝身边有那么多乐姬,西比尔也是乐姬,这也没防止大臣们上表,举荐她为皇后。” 胸腔的窒息感越发强烈,你咬紧唇,极力稳住声音里的震颤。 “妾……妾和她们不同……” 塞卢斯有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你能说说,哪里不同吗?” 他明知道你的意思,却一再发问。他是在逼你。泪水刺痛着眼眶,心刀绞般疼。你猛转过身,积压多日的委屈和怨愤一并爆发。 “你难道非要我说出来吗?我和她们不一样,因为她们没有被一整营的人玩弄、糟践!做最下流的事,连娼妓和婊子都不愿做的事!塞卢斯,我……我再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回到我的世界,继续给商路上的商人们弹琴,给他们斟酒,现在或许还要陪他们睡觉!我跟你是不会再相见的,塞卢斯。我们的世界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可塞卢斯,你是皇长子,是元后的儿子,你是天之骄子!你将会是带给帝国无上荣耀的统治者!你把我这样一个女人留在你的宫里…… 你这是授人以柄,给人口实,你的敌人们将说你不遵礼法,说你举止轻浮,这会毁了你的!况且,如果你因为……因为…… 损伤了达里奥斯的利益,你觉得皇帝会站在哪一边?你以后将如何联姻?哪位贵人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在这种要紧的时候,你更不该沉湎于…于…… 你、你该……”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塞卢斯神情变了几变,最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你身边。 “我该怎样,我的小鸟?” 女子议论朝政是死罪。你越说越僭越,刚才的话已僭越到底,再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于是你一狠心,把话说了下去。 “你该去做好你的天之骄子,去、去争夺皇位,娶位贤良的淑女,然后尽力做个万古流芳,名垂青史的帝王!” 面前少女莹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胸膛猛烈地起伏。塞卢斯忽然回忆起一位异国少女曾经对他说的话:政治和权力,该是用来造福万民的。 正是十年前的这句话,让他自出生起就充满凶残政斗和血腥杀戮的人生,忽然有了真正的意义。 “你看,我的珍珠,这才是你和她们不同的地方。” 少女小鹿一样圆润的杏眸里,神女般的气概和胆识难以掩饰地喷薄而出。塞卢斯觉得心脏被什么不知名的情愫撑满,几乎要裂涌而出。 “你的勇敢、坚毅、心怀万民,甚至超过了你的智慧…… 如果这可能的话。” 你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愣愣地望着他。贝加尔湖的蓝色严冰都消融了。他眼中泛着湿润的光,试探地将一只手放在了你的手肘上,轻轻摩挲着。 “我美丽的天使,我的阿尔忒弥斯……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说的天之骄子,但我很确定,十年前,在遥远的东方,如果没有京城里那位乐姬勇敢的小女儿,如今的我早已……” 你忽然觉得他的话像拉丁文变格一样艰涩难懂。他说的每个字你都明白,但串联起来,忽然就让人很难理解。 十年前…… 遥远的东方…… 西巷老铺的冰镇酸梅汤是全城最新鲜解暑的。你从人群里挤出来,小心翼翼托着冰盏往家走,却在后门外的草垛子旁停了下来。 草堆被人动过。你大着胆子往里摸了摸,带出一手温热的湿黏。散乱的干草躺着个高鼻深目的少年。他的皮肤因为失血而显得过于干哑苍白,但这非但没有掩盖他天然纯粹的漂亮,反而增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塞卢斯虚弱得很,胸口的箭伤隐隐作痛,无数阴影如鬼魂一般在眼前的黑暗中飘荡。它们不断变换形状,叛逃的总督变成了狞笑的达里奥斯,负手立于阶上的父亲变成了口吐鲜血的母亲。他刚要过去抱住母亲,她忽然变成了头戴金冠的西比尔。 “这是你父亲的旨意,我亲爱的小塞卢斯,你反抗也没用的。” 西比尔弯下腰,美丽的金棕色长发瀑布般垂散在胸前,纤长的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与你那个贱人母亲一起去死。多么恰当的结局。” 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颈,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滑下。他极力反抗,但却忽然发现,那并不是腥苦的毒药,而是一种不知名的奇妙果汁。很快,芳香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塞卢斯口干舌燥,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妙液的清润甘凉。 我一定是进了天堂,他想。只有天国的酒才会这般甘洌。 于是,他睁开眼,想瞧瞧天堂的模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可爱的脸庞。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小脸上,几乎有一半的空间都被一双大眼占去,精致小巧的瑶鼻下,娇软的唇瓣儿从里向外沁晕出些许嫣红,晶莹剔透的肌肤丝毫未着凡尘里一星半点儿胭脂彩粉之色,精灵一样的小耳尖儿支棱在柔软的鸦发里,如两颗玉白的珠儿。 她似乎有些焦急,黛眉微蹙,眼尾微泛水红,唇瓣儿被咬得充血,与雪练般的肌肤一衬,更显得韫色荦然,明洁纯润的仙姿里,竟透了三四分妩媚娆艳的妖态。阳光透过云层,给那冰魄玉人儿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晕。 原来这就是天使的模样。 塞卢斯内心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小天使低垂的浓密羽睫如蝶翼般忽闪了几下,一双幼鹿般的大眼泛着琥珀色的水光,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啊,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塞卢斯反应了一秒。 “我在天堂吗?” 小姑娘疑惑地歪了歪头,把他的肩膀小心放在草垛上,又拉了些干草把他盖起来,“你等等我。” 七天后,在你的父亲伴驾回京那日,塞卢斯又一次披上了铠甲。母亲在屋里准备给父亲洗尘的酒菜,你把他送到了后门。 “我的小鸟,可爱的天使,我还没能好好谢谢你。” 当日,十七岁的他蹲跪在你身前,仰头望着你,漂亮的青铜头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想了想,将左腕上的手链退下来,系在了他的腕上。串着白玉珠的红线在少年常年习武的手臂上,显得细小可怜。你甩了甩右腕上一模一样的红手链,语气娇矜,“以此为凭,你要是不来,我就找你算账。” 你清楚地记得,他笑着站起身,将手链小心翼翼罩进衣袖里,一手戴上头盔,另一手揉了揉你的发顶。 “我会找到你的,我的天使。” 于是,故事像那条手链一样,画成了一个圆。 一切似乎回到了起点。 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棂,将你手腕上的白玉染得血红。栀子花的香气淤积在咽喉里,堵得你透不过气。你盯着男人掌心中的那根红线。它静静躺在那儿,好像一道古老而神秘的符号,是宿命的纽带,是跨越时空的温柔羁绊。 “我后来去找过你们,但家里一片废墟,邻居说你们搬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三年前在亚述,我打听到附近商队里有个东方姑娘。当时战况迫在眉睫,等我赶到商路,你们已经拔寨离开了。” 他紧紧抱住你,滚烫的呼吸轻吻你的耳廓,大掌似乎要将你揉入他的血肉骨髓。 “对不起,宝贝。 “即便我无法成为你心中的圣君贤主,我也不会再允许自己错过你。” ————————————————————— Notes: 本章首的峨默诗采用了金庸和郭沫若的翻译,将其合二为一,形成押韵的四句。郭沫若的中译本是照着费慈吉拉德(Edward Fitzgerald)的英译本重译的。 新月之弦(6)联姻 塞卢斯把你安置在了他的寝殿。但事实上,只要你不出他的宫室,你可以在宫里随意活动,包括进出他的书房。 “这里是你的家,我的小鸟。我对你是没有秘密的。” 但是怎么可能真的毫无秘密呢?你很快就发现,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塞卢斯把你和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他的仆人们口风很严。身在暴风之眼的皇宫,你却比原先在戏团的时候知道的还要少。这让你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你唯一能够获取消息的渠道是那个叫福柏的医女。趁仆人们不在的时候,她会告诉你一些宫里宫外的见闻。 “达里奥斯殿下要和亚述的小公主结婚了,西比尔娘娘一高兴,赏了下人们不少西克利。” 福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刻着波斯弓箭手和皇帝浮雕的银币,神秘地压低声音,“小姐,据说陛下在和克罗伊斯国王商量……殿下的婚事……” 福柏住了口,细细观察着你的神情,见你毫无反应地专注着手上的针线,便继续说了下去。 “克罗伊斯今早到京了,小姐。他的财富真是名不虚传!带的人虽然不多,但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耀眼的阵仗。连他的雇佣兵都穿金铠甲!” 你纫上一根银丝线,仍旧没看福柏。“能和殿下联姻,是吕底亚之幸。” 福柏望着你手中穿梭不停的针线,忽然向你身边挪了挪,几乎是紧挨着你坐下。 “小姐,你就真的不在乎吗?” 她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懊恼和愤怒。你不禁抬头瞟了她一眼。福柏垂下了眼,不敢再看你。 你淡淡笑了笑,继续手上的活儿,“这是两国之间的联姻,不是咱们该置喙的。” 福柏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幽幽的,不似平时的欢快。 “殿下可不太高兴,据说和陛下闹得很僵…… 有个骑士的护卫说,陛下很快就会撤掉殿下总理内阁的职权。” 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以讹传讹吧,这种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陛下心里该清楚,内阁需要殿下,朝廷和国家也是。” 福柏见你不信,语气焦急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 “可是小姐,今早有道上谕,陛下将西比尔娘娘册封为皇后了!册礼就在下周,要赶在——诶呀!小姐!” 指头上剧烈的刺痛让你回过神儿来。但为时已晚,鲜血已经流淌到了锁子甲白色的内衬上,斑斑点点,像设拉子的原野上,一朵朵盛开的罂粟。 “小姐,这下怎么办?这……这正好在肩甲和臂甲之间,很难洗净的呀!” 福柏手忙脚乱地替你包扎伤口,你将锁子甲放在一旁,细细思索福柏刚才的话。为小儿子选择亚述、册封他生母为皇后…… 皇帝这是在扶植达里奥斯的势力,让他有资本和长子政斗。吕底亚虽富饶,但克罗伊斯贪图享乐,荒淫无度。与亚述相比,吕底亚的版图和军力简直不堪一击。 冈比契埃统治帝国四十余年,早年励精图治,甚至可以称得上英明睿断,晚年却奢靡成性,非但多疑暴虐,动辄杖毙宫人,更兼善弄权术,让朝臣贵族无不自危而诺诺不敢言。如今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竟不惜让二子相斗,允许凶悍的亚述成为外戚。而达里奥斯沉迷声色犬马,不问朝政,极易大权旁落。皇帝此举,无外乎引狼入室。 但皇帝不是愚蠢的昏君,他能甘愿如此冒险,无疑是已把长子当成了皇位最大的威胁。 你下意识握紧了拳,指尖的疼痛让你微微战栗,又有鲜红的血从纱布里沁出。你不顾福柏的反对,抽回手,站起身。 “福柏,你刚刚说,阿曼的戏团还在城南的营地?” “是的,小姐。他们本来要在夏末走的,不知为何,又不走了,好像要留到冬——” 你沉默了一会儿,打断了福柏的喋喋不休。 “你不必跟着,我去趟书房。” 新月之弦(7)爱欲 皇都的盛夏已过,天气渐凉,日光也越来越短。当皇长子回到寝殿,太阳已经落尽,夜幕下的地平线上只剩一层薄薄的红雾,半轮昏黄的月摇摇欲坠,斜挂在已经开始凋零的栀子花枝头。 他一进屋就牵起你的手,细细检查你被纱布缠粗了几圈的手指,然后轻轻在你的指节旁印了个吻。 “还疼吗,我的珍珠?” 他看着有些疲倦,眉宇虽一如既往的俊朗,但却萦蓄着淡淡的哀伤,好像秋日的湖水,明明清澈澄净,却深得好似没有尽头。你想起今早封后的上谕,不忍再去看那双湖水般的眸,竭力抑制住那件事之后心里挥之不去的恐惧,伸手环住了塞卢斯劲瘦的腰身。 你从没主动抱过他。塞卢斯一怔,几乎完全不敢挪动,就像害怕惊走睡在肩头的雏莺一样。过了几秒,方才缓缓抬臂环住你,大掌轻轻揉抚你纤弱的肩膀,垂首深吸你发间的幽香。 “谢谢你,我的小鸟。” 他的声音很轻,压抑着哽咽。你觉得心口像是忽然被人紧紧攥住,有些喘不过气。你扬起脸,一手覆上他的面颊。 “元后娘娘会为你骄傲的。” 你话音未落,就发现有两滴清泪从秋池中漫溢而出,顺着俊瘦的脸颊滑落。 即便塞卢斯低头躬身,你和他的身高也差了一大截。于是,你只好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了一两个吻。你刚落下脚跟,想看看他的神情,可还没等站稳,就感到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你的腰,水般轻柔的吻小心翼翼落在了你的唇上。 你不由自主地颤栗,那日的可怕回忆在意识边缘的阴影中徘徊。但塞卢斯温厚的掌心与身上宁人的麝香气像一道光一样照入你的心坎,让那些可怕的记忆四散溃逃,无处遁形。你心中升起一种久违的安宁,就好像一套拼图的每一块都落在了它应该去的位置一般。于是,你鼓起勇气,纵使带着青涩和生疏,仍旧轻柔地撬开他的牙齿,伸出小舌,与他交缠起舞。 得到了你的鼓励,塞卢斯逐渐大胆起来。你抬头喘息,却发现自己已被抵在了卧室的门框上。男人不满于你的走神,轻轻捏住你的下巴让你看向他。粗糙的掌心覆划在细致娇嫩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与适才截然不同的战栗。细密的吻急风骤雨般落了下来,时而猛烈而急迫,时而研碾吸吮,细细地爱抚品读。你双脚离地,完全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身子,双手不由自主攀住他的肩膀,任由他的气息将自己包裹吞噬。 塞卢斯一路向下吻去,唇齿依恋地轻轻啃啮你耳后的肌肤,因多年习武而粗粝的双手在你颈背间温柔地游走着。在他的轻抚下,你像一只舒意的猫咪一样微眯起眼,感到内心深处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原始欲望开始悸动。你浑身渐渐感到一阵阵燥热,只希望他能帮帮自己,却又不知要他如何做才好。在这难耐的舒适中,一声半是恳求半是满足的喟叹轻溢而出。 塞卢斯从你颈间抬起头,眼里满是温柔的询问,“宝贝,可以吗?” 你垂下眼,适才如梦如幻的烈焰稍稍退去,脑中逐渐清醒。 “不……不干净……” 最后一词还未说完,你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自己已被压在了床上。塞卢斯捧着你的脸颊,指腹的薄茧轻轻划过你的眼角、鬓发、唇瓣,眸中的疼惜几乎要随着浓烈的情愫漫溢而出。 “记住,决定一个人是否干净的,是他的心。” 热乎乎的泪滑出眼眶,淌满了脸颊。他拂去你的泪水,声音虽轻,却低沉沙哑,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情动。 “宝贝,我……我爱你。我……”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哽咽得无法开口,只能俯下身,将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炙热的吻,覆上了你的唇。这吻不同以往,在销魂蚀骨里带着份庄重圣洁,像是要把什么重要的誓约烙刻在你唇上一般,又好像要牢牢记住你的轮廓。 新月之弦(8)绸缪【H】 身下的疼痛很快就化解了。你仍旧低低抽噎,眼角仍旧分泌出生理性的眼泪,但潮水滚滚而来,那是一种你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你的娇泣声似乎让他更加失控,甚至忘记了怜香惜玉。潺潺的流水润滑着入侵者的轨迹,每一次进攻都不留任何余地。很快,你整个人好像化作一滩水,任由波浪拍打进情欲的大海中,随波逐流。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下酝酿,并且越来越强烈,像空气飞快地灌进气球那样,迅速膨胀起来。 就要到了。 在一片狂风骤雨之中,只有这个念头最为清晰。虽然你也不很清楚目的地是哪里。 不过,要到了,就快要到了。 你感到他抱住了自己,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安,支撑着你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身上那熟悉的麝香气息弥漫在温热的柔情间,争先恐后地灌入鼻腔,让满溢而出的幸福感瞬间爆发,冲破了胀满的气球。 “啊……嗯!” 你身子一阵激灵,自脚尖涌向脑门的热流迫使你仰头发出一声娇吟,你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抛上了云端,然后化作烟火绽放开来,千万只蝴蝶在花海中飞舞,眼前一片天堂般的光辉灿烂。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一个世纪,你终于在从空中慢慢跌落,重新感到塞卢斯落在你身上的火热的吻。情意迷乱之际,真心话脱口而出。 “我……我爱你。” 这句话说得很轻,又伴着破碎的喘息声,但你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你立刻觉得你们合二为一之处又胀满了一些。身上人的闷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频繁,忽然,他将你抱得更紧,顶到最深处时止住了动作,声音低沉哑涩,缠绵至极,破碎混乱的话语头一次透了丝丝戾气。 “宝宝…… 你是我的,知不知道?一辈子都是……到死都是。” 一股股热浪冲击着你的核心,烫得你又一阵激灵,又重新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你窒息般地急喘着,无数条白芒从脑海里飞掠而过,身体里有好几条绳索同时被挑断,娇弱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 塞卢斯轻抚怀里的小人儿,冰肌玉骨都漫染着绯红色,红润的娇唇微启,香舌半吐,水色潋滟的双眸泛着一层嫣嫣雾气,失神得没有一点儿焦距。你这副纤弱无助的娇媚痴态更让他难以自持,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大手温柔地转了个身,新一轮的攻城略地就此开始…… 直到东方的天空都泛起了银光,你在他怀里啜泣着娇声求饶,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过你,就那样,将你紧紧罩在怀里,搂着你沉沉睡去。 即便累坏了,第二日你仍旧醒得很早,就像有沉重的心事一般。刚一稍动,就感到一只手在你小腹上缩紧了几分。滚烫的呼吸在你颈间翻涌,那灼人的硬物正好隔着单薄的丝裙嵌入了你双腿间。 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你瞬间睡意全无,面颊发烫。 如雨点般急切而细密的吻唤回了你的思绪。枕边人从身后向你凑近了几分,炙烈地亲吻啃噬着你的唇瓣,耳垂,以及颈颔和肩膀处柔软的肌肤,粗粝的手掌不安分地游走在你睡裙下,磨砺着光滑细腻的凝脂。 “早安,宝贝。” 男人的嗓音低沉粗哑,给弥散在空气中的暧昧更添靡乱诱人的情动。 你轻轻推了推身后的男人,“别…… 殿下,早朝……嗯……要、要迟的。” 他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又把你往怀里带了几分,将你睡裙的丝带挑落肩下,一只小白兔随即弹跳而出。耳鬓厮磨间,他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不会的,还早。” 你刚要再抗议,塞卢斯一翻身,居高临下地捏住了你的下颌,略带惩戒的吻落了下来。 “乖,宝贝别走神儿,嗯?” 说罢,当即掀开裙子,顺着昨晚射进去的精液肏了进去。 清晨的男人性欲格外旺盛,塞卢斯摁着你死命抽插肏干。被蹂躏得红肿的小穴像张小嘴儿一样,反射性地吸吮着大肉棒,还吐出一泡又一泡的口水,昨天晚上你初次品尝的快感又一波波涌来,淹没了穴肉过度劳累造成的疼痛。你的手攀在他肩头,嘴里的呻吟渐渐浪起来,“呃、唔……殿下慢些,太深……太胀,呜、嗯……妾受、受不住……” 他笑,坏心眼儿地把娇小少女在肉棒上翻了个身,趴跪在他面前,又借力狠狠往前捅了两下,引出高高低低的惊呼娇啼。 “这就受不住了?小骚穴昨晚上吃了多少精水,嗯?“ ”呜呃……“ 身下少女颤抖着身子无力支撑住自己,纤腰下滑,一对丰盈的奶子被完全挤压在床上,肥嫩的屁股高高撅起,扭着腰迎合他的操弄。塞卢斯心头欲火更盛,肉棒狠狠撞开了爱人娇嫩的子宫口。那里就跟有另一张小嘴儿一样,每次插到最深处,都依依不舍地使劲嘬着他,贪心得恨不能吸出每一滴精水。 “操,小骚货……就这么馋男人精水?” “我没……呜嗯…不、不是骚、骚货……” 塞卢斯闷声哼笑,俯身向前,将少女完全罩笼,附在她耳侧,柔声低笑,“宝宝,我就喜欢你这副骚样。” 少女挣扎着继续辩白。他没理睬那断断续续的话,扳过少女清秀的脸蛋,用一个吻打断了她不成言的细碎呻吟。 上面温柔地吮吸娇艳唇瓣,下身却毫不留情地加快了速度,动作狠戾,把整个龟头都捅入了少女的宫腔。入口处幼弱的小肉洞昨晚已经被肏得软嫩熟烂,肉棒捅了没两下,宫腔就坍缩抽搐着泄出一大股淫汁。 而塞卢斯连慢都没慢,呼吸滚热,唇舌一边温柔地舔吻少女颊侧、耳后,颈间细嫩的肌肤,肉棒却一边在高潮的小穴里持续高速插干。小肉洞跟被捅漏了一样流水儿,里头的嫩肉疯狂地收缩蠕动,简直要生生绞出他的精液。 赛卢斯爽得难以自抑地一抖。若非念着还有公事,他倒想缓下动作,慢慢享用这张会吸男人鸡巴的小嫩嘴儿。只不过此时,他早已是尾椎发麻,射意难持,也就没刻意控制着,又插了百来下,闷哼一声,将浊白浓液又一次涌灌进幼嫩的子宫里。 § 你两腿颤颤巍巍地起身为他更衣。他扶住你,柔声劝你再休息一会儿,你却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妾今日想回戏团一趟。” 塞卢斯诧异地望着你,沉默了一秒。 “是有东西要取吗?我派个人吧。” “妾还是想亲自去。” 塞卢斯又默了一瞬。 “我陪你。今日午后,行吗?” 你摇摇头,“殿下,那种地方不是殿下该去的。” 塞卢斯刚要说话,你赶紧打断了他,“殿下不放心的话,就派一队人跟着我吧。” 他犹豫不决,握着你的手紧了紧,“可是——” 你回握住他。 “殿下,达里奥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您知道,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塞卢斯不放心地望了你几秒,眼神充满担忧,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吧,我的小鹿。但你要保证,不能离开护卫的视线,知不知道?” 在塞卢斯与你吻别时,你忽然问道:“殿下书房里有一本红封面的《罗马故事汇》,能借给妾看看吗?” “当然,我的玫瑰,它应该在一摞信件上……”,然后微微一笑,轻轻揉了揉你的发顶,“宝贝,我相信你。书房里的东西,你随便翻看。” ———————————————————————————— 尾注: 本章章名《绸缪》出自《唐风·绸缪》的“绸缪束薪”一句,意为缠绕,捆束,犹缠绵也,比喻夫妇同心,情意缠绵。但这个词也有事前准备之意(如“未雨绸缪”),女主确实在计划着某件大事哦! 新月之弦(9)筹谋 早饭后,你在书房里待了良久。出来时,手里拿了那本红封面的《罗马故事汇》和两张羊皮纸。其中一张被细细折好,贴身藏在最要紧的口袋里,另一张被你夹在了《罗马故事汇》里。 塞卢斯的侍卫长连同二十个亲兵已经在等你了。你不想太惹眼,但只带三个人的请求被侍卫长严辞拒绝了。 “不行的,小姐,这是殿下的命令,是军令。请您别为难我们。” 于是,你戴上面纱,腋下夹着红封皮的《罗马故事汇》,像格林兄弟《金鹅》里面那个小傻瓜一样,领着一串侍卫来到了城南的戏团营地。 你吩咐侍卫长守在帐外,不等他抗议,就走进了阿曼的帐篷。 阿曼正坐在桌前修理演出用的木偶,见到你进来,警惕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怎么来了?” 你冷冷睨了他一眼,把红封皮的《罗马故事汇》重重搁在桌子上。 “把这个交给达里奥斯。” 阿曼的小眼睛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书,“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和达里奥斯殿下……” “你当我傻吗?戏团为什么忽然决定留下?我猜,你靠商路上的人脉,帮达里奥斯联络各地的士绅贵族。他给你……”,你用脚掀开桌旁的一个木箱,金光立刻将狭小的帐篷照得蓬荜生辉。 阿曼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拿起桌上的书瞥了一眼,语气缓和了下来。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 阿曼没说完,随手翻开书页,惊奇道:“咦,殿下又读不懂拉丁语,你干嘛——” 你两指一捏,啪地将他手里的书合上。 “我劝你还是别那么好奇。我问你,玛丽珊黛呢?” 这句话又让阿曼紧张了起来。他警惕地瞥了你一眼,“她怕塞卢斯报复,一直躲在达里奥斯那儿……” 你又朝阿曼逼近了一步,手依旧捏着他夹在怀里的书。阿曼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上次那件事……达里奥斯给了你多少钱?” 阿曼脸一下白了,浑身一阵哆嗦,颤声道,“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你猛地把书从他怀里抽出来,他下意识去抓,却扑了个空。 “你不说,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塞卢斯殿下。你还记得达里奥斯那些将官的下场吗?” 阿曼努力挺了挺与下巴连成一体的胸膛,去抢你手里的书。 “你、你敢!等达里奥斯殿下得了皇位,看他怎么收拾你!” 你轻蔑一笑。 “阿曼,谁会赢,现在可没人敢打保票。” 班主肥胖的脸颊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嘀咕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地垂下了手。 “达里奥斯殿下给了我两千达里克,” 说着,他踢了踢脚边金光灿灿的木箱,“不过,事后我才知道被骗了。你被塞卢斯租用了那么久…… 要是早知道那是你的元夜,我本来应该向达里奥斯要三千的。” 你冷冷盯着阿曼。那些可怕的伤痛和屈辱,在他眼里,竟应该多卖一千金币。 “把属于我的那一成分给我,我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阿曼嘀咕着秤量出二百达里克,装进个小布袋里,“喏,童叟无欺。” 你接过布袋,把《罗马故事汇》往阿曼胸膛上一推。 “跟达里奥斯说,书里有个惊喜。” 你刚走到营帐门口,忽听阿曼在背后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达里奥斯?” 你想了想。 “我怕。我怕那样的事再降临到我身上。” § 回到塞卢斯的寝殿,福柏正在你的卧室等你。 “小姐,你可回来了!” 你没有立即回答她,迅速地关上房门,拉上窗子和窗帘,摇动窗台上的机械八音盒机关,美妙动人的旋律立刻填满了宫室的空气。 你拉过福柏,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张细细折迭好的羊皮纸,将声音压得很低。 “你把这个交给殿下,就说——” 福柏没等你说完,好奇地去打开羊皮纸。你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指。福柏吃痛地高呼,叫声却被你一个眼神堵在了喉咙里。 “你告诉殿下,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这张羊皮纸是从我手里的书中滑出来的。如果他问你书是什么颜色的,你就说是红封皮的,记住了吗?” 福柏不知所措地望着你。 “可、可是小姐,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 你叹了口气。 “福柏,你如果真的爱殿下,就照我说的做。” 福柏一下子噤了声,战战兢兢地望着你。 “这张纸,千万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只能交给殿下,知道了吗?” 你又把吩咐的话重复了几次,直到福柏能准确无误地复述给你。 “把羊皮纸交给殿下,说它是从小姐的书里滑出来的,不能打开…… 千万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书的封皮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新月之弦(10)报复【H,强制】 你被软禁在了地牢的密室里,身边只留个哑女伺候。 皇长子几乎每天都去看你,但对你却不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 比如现在。猩红的帷幔挽吊在床角的金钩上,昏暗的烛光如萤火般跳跃闪动,丝褥间蜿蜒的铁链依稀可见。 塞卢斯的大掌轻轻抚开你汗湿的散乱秀发,动作相当温柔旖旎。但下一秒,他就抓住了你的头发,迫使你向后仰头。 “张嘴。” 密室内暧昧靡腻的气息如陈酒般浓烈。男人呼吸逐渐粗重,喉结上下滚动,大掌狠狠把你往下压。金兽炉中,瑞脑缓缓吐尽了青烟,香片偶尔劈啪作响,好像在诉说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被憋的眼前发黑,嘴角像是裂开般疼痛。一股股突如其来的浓稠液体呛得你不断咳嗽,有几滴白浊从唇角溢出,顺着下巴滑落。 男人好心地替你抹去,把指送到你唇边,捏开你的嘴。你别无选择,只好乖顺地吐出小舌,将他的指尖舐净。 塞卢斯眸光一暗,海蓝的眸忽然黑夜般深沉阴寒。 “宝贝儿,背叛我的滋味,好受吗?” 你没答话,向墙里翻过身,像个孩童一样用双臂护紧胸口,适才几近窒息时刺激出的眼泪仍源源不断淌落。 他把你强硬地扳了回来,手背替你抹去泪,然后用指腹缓缓揉抚你被蹂躏得红肿的唇。 “那么多人背叛过我,但我从没想到这次会是你。” “要不是福柏发现了你抄的信件,如今众叛亲离的可就不是达里奥斯了。”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用力起来,狠狠研捻你唇角的伤口。你疼得低声呜咽。他却毫不理会,让人胆寒的暴怒之下,语气异常平静。 “我本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不过现在我懂了。” 塞卢斯俯下身,冰蓝色的瞳眸燃烧着熊熊恨意。 “婊子,天生就是供人玩儿的。” 他的手慢慢滑向你的脖颈,来回抚摸铁链下细白的肌理和青紫的伤痕,以及一处处嫣红的吻痕和咬痕。 “军营那天,你其实很享受吧?嗯?” 泪从唇角的伤口滑落,杀得嫩皮生疼。你执拗地将头转向了墙,不肯看他。 塞卢斯猛然收紧了一把就能攥住你脖子的大掌,逼迫你转回苍白的小脸儿。 “说,是不是?” 你艰难地喘息,窒息般绝望的痛苦海啸般袭来。 “你杀了我吧。” 塞卢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你,低声冷笑。懒洋洋的笑声落在你耳里,全是令人心惊胆寒的凉薄和瘆人。 “贱人。想得美。” 他一把抓住你的腰,将你翻过身来,爬跪在床上。铁链随着动作在衾褥里哗啦啦响动。你嗓音嘶哑地哭求他,说自己实在受不住了。他却不为所动,高大健硕的身躯将你死死压制,一手掐住你后颈往后摁,一边钳着你的纤腰狠戾前顶。两力相交,弄得你毫无招架之力,几近晕厥,纤弱的身子在凶狠的力道下不断往前窜。 好在他也没有强人所难地要求你完全跪好,只是拎着你的腰重新把你撂回胯间,屈膝将你两条小白腿儿别的更开,继续着大开大合的抽插,每次都几乎尽根没入。偏执阴沉的目光谛视着怀里娇小纤弱,但仍旧艰难吐纳着他的,你。 二人交合之处早已是白浆成沫,黏腻一片。稚嫩的小穴被过度扩张、填满,湿润的穴口一圈嫩肉紊动收缩,饥渴地吞含远超自己尺寸的庞然大物,往内贪婪地吸吮。 男人舒服得微微咬牙凝眉,听你娇媚婉转如黄莺初语般的呻吟,左手一掌打在你早被撞击得发红的雪白臀肉上,金戒指上的宝石冰冰凉凉地,灼得你一个哆嗦。 “小骚货,放松些,差点被你夹断。” 一边说,一边报复般的破开你血肉黏连的甬道,长驱直入,一下插到你身体的最深处。厚钝的龟头不受控制地重重撞在青涩稚嫩的宫颈口外,不厌其烦地蹭擦你的敏感点。 “呜唔……” 你颤抖着呻吟一声,小屁股却不自觉地微微上翘,迎合着男人不知疲倦、游刃有余的抽送。塞卢斯看在眼里,心头欲火更盛,干脆上床,半压在你身上快速地起伏,臀腿肌肉块块紧绷,张力贲发,随着沉腰撞击的动作,绷出一条条凌厉劲道的曲线。你下面仍旧被撑得很胀,但些微疼痛的同时,又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空隙都被充盈的满足感填得密密匝匝,又酸又麻的快意一波波沿着彼此不断摩擦纠缠之处发散开去,身子酸软成了一滩春水,仿佛一只随时会爆炸的气球,不多时就又尖叫着泄了身。 塞卢斯被你绞得先些射出来,忙慢下动作,在你不断收缩的穴儿内缓缓抽插,同时扳过半张秀美的脸蛋,探身向前,唇边浮起个讥讽的笑。 “小母狗偏喜欢这个姿势,是不是?” 水灵灵的美目半张半阖,高潮后的小脸红彤彤的,迷迷糊糊地蹙着眉摇头嘤咛一声,“深……太、太深……” 塞卢斯眼神一暗,一把抓起你一只手,攥住他还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肉棒。 新月之弦(11)折辱【H,强制】 塞卢斯眼神一暗,一把抓起你一只手,攥住他还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肉棒。 “还有更深的,小母狗不试试?” 你一晚上已经高潮了三回,浑身更跟要散架一样,靠他揽着腰才堪堪跪好。你摇着头,颤抖着声音,小鹿般的双眸亮晶晶的,小心翼翼楚楚可怜地撒娇央告,“求殿、殿下,求……” 塞卢斯揽着你圆润的臀,肉棒深捣入洞,缕缕晶莹的淫水不断被挤出肉缝,连带着还有他早前射入的精液,白花花地淅淅沥沥滴落,沾在你与他大腿根部。床单衾褥一片狼藉,二人交合的下方晕开大片深色的水渍。 “求孤?求孤什么?说出来,孤考虑考虑。” 高潮过后,你脑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浑浑噩噩的,此时被男人凶猛的力道撞得不断前窜,小手无助地抓向床单,试图稳住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被玩弄得别无他法,只好娇声喘息,“妾……妾求……殿、殿下射、射给妾……” 塞卢斯眼色更加阴沉晦暗。他掐着你的腰拎回胯下,抬臀一下一下顶操着你的穴儿,揉玩嫩乳的手掌力道却忽然变大,五指收紧,仿佛要把丰满白润的奶球捏爆,因情欲而沙哑的嗓音冰碴子一样冷。 “贱货,你那日在军营里,是不是也这么求的达里奥斯?” 这句话如尖刀剜骨,心痛让你高潮后浑浊的大脑陡然清醒,你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用手肘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倔强地往前爬了几分,躲避着男人的攻击。 “塞卢斯,你、你混蛋…… 你……你不是人!” 塞卢斯本来都要射了,被女孩儿这么一闹,心里更多出了几分欲望未泄带来的戾气。他膝行半步向前,把因她的退缩而脱出一寸的肉棒又硬塞了回去,大手掐住纤腰,将人牢牢摁在身下。男人手劲儿很大,手臂内侧的青筋凸起,条条脉络晰凸,在少女细嫩的腰肢上掐出了一道道艳红的深痕,疼得连光洁白嫩的后颈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两指板过你的脸,鸷视你双眼,声音轻柔,语气狠戾。 “痛吗,宝宝?” 从前缱绻万千的昵称,这时候说出来,分外可怖。 “你这点痛,跟我为你受的比,算得了什么?” 你一怔,心如死灰地垂下眼,不愿再看他。 他见你无言以对,冷笑出声,甩开你的下巴,肉棒更是发了狠地往小穴里捅。 “既然这么恨我,你干嘛不杀了我?” 你嘶哑着嗓儿,忽然冒出这句话。 塞卢斯身下的动作慢了一瞬,狠狠揉弄你双乳的手慢慢下滑,轻抚你平滑的小腹和玲珑的肚脐。他俯下身,拨开你的秀发,滚烫的呼吸洒落你耳畔,语气好似情人间卿卿我我的私语。 “杀了你?我想想……” 他手上猛然加力,托着你的腰腹,让你双膝曲起,将细嫩的小胳膊绕到你背后,双手攥住你两支腕骨,轻轻一拽。你双手被反扣,上身挺直,胸前白嫩的小乳鸽俏生生挺立着,丰盈白腻的乳肉随着身后男人的动作前后左右摇晃。塞卢斯大手上去攫住一颗,大片白嫩的嫩肉从他指缝间溢出。他看得更加心痒难耐,扶着你上半身,撞向你撅起的小屁股,胯骨狠狠耸动,掼撞泥泞不堪的嫩穴儿。 这个姿势入得更深,大家伙尽根没入,次次都戳进宫颈,在你幼嫩柔软的胞宫里横冲直撞。你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吐出一串串娇弱的呻吟,不一会儿,身子里的嫩肉就都颤栗起来,尖叫着再一次喷了。大股热流从花心流出,一股脑儿都浇在男人濒临高潮的肉棒上。 塞卢斯舒服得难以自抑地一抖,并没给你时间休息,在疯狂收缩蠕动的小穴里继续快速抽插,觉得精液都要被你生生绞射出来。他深吸口气,紧紧抓住你下滑的臀,又狠狠往前抽送几十下,只觉得已是蓄势待发,再也难以忍耐。 你早就抵受不住再一波的高潮,此时被他弄得筋骨酥软,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床上,身子被撞得簌簌晃颤,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嘴里发着毫无意义的呜咽,上一波高潮还未完全褪去,就又尖叫着被送上了新的巅峰,强烈的快感和疼痛同时袭来,几乎要昏死过去。 少女肉壁收合紧绞,穴肉紊动蠕缩,滚烫粘稠的花汁淋遍龟头,却又都被肉棒堵在穴道里,一肚子水儿又湿又暖,裹在肉棒周围,就像一块温热湿软的海绵一样舒服。塞卢斯只觉得快感汹涌而来,射意又急又烈,忍无可忍。他把女孩儿紧紧扣在怀里,扯咬玉般的小耳垂儿,呼吸浑浊凌乱,嗓音哑沉粗粝。 “不,宝贝儿,我会肏烂你,肏坏你,肏死你。但绝不会那么便宜地杀了你。” 窄小柔嫩的花径被滚烫的精液灼烧、填满,浓白的液体源源不断挤开稚嫩青涩的宫颈口,向更私密的花宫涌入。不知过了多久,肉壁仍旧在收绞咬合,媚肉紊动蠕缩。塞卢斯伏在你身上喘息片刻,拔出肉棒,将最后一点精液抖射在你柔嫩白皙的大腿根上,冷眼看着从你小洞中流出的,夹杂着几丝新鲜血红的,混白液体。 他随手一松,你就斜倒在了床上。他没在意你没有起身伺候的不恭顺之举,像往常一样,披上外袍扬长而去,没再瞧你一眼。 门打开的一瞬,你听见内侍总管正再次端着药碗向塞卢斯请示,声音吓得颤巍巍。 “殿下,按宫里规矩,长子该由正妃所出……” 你完全昏睡过去之前,听见走廊里传来瓷器被摔得粉碎的声音。 新月之弦(12)明辟 在地牢里不到两个月,你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虽然小腹尚未隆起,但你的月经已经迟了两个多星期,而且你开始恶心,连喝口清水都想吐。这件事是藏不了多久的。 果然,当日床笫间,你妊娠反应太严重,塞卢斯直接请来了华兹医生。 医生谨慎地隔着丝帕给你号脉,而且在告诉塞卢斯检查结果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语气极为恭顺。你这才发觉,塞卢斯近来的喜怒无常似乎不只是针对你的。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扶持了一位暴君上位。 听到结果的塞卢斯喜怒难辨。他愣了一瞬,然后一言不发地将你一把打横抱起,送上了楼。 他把你安置在了寝宫的偏殿,又派了几个婢子和医女贴身照顾你。婢子们都是不识字的哑巴,你身边没有书,也没有纸笔。虽然出了地牢,但你的处境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不许出门,不许和外界有半点儿联系。 如今,你还要作为皇子的禁脔,为他诞下子嗣。 你身子不便,本以为有一段时间不会见到塞卢斯了。没想到,他日复一日,来看你的次数甚至比你怀孕前还要频繁。时间似乎倒流回了从前。多数日子里,他只是让你窝在他怀里,静静搂着你,用覆满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你耳后的肌肤。有时候,他会让你给他弹琴,偶尔甚至还会带给你一本书,让你念给他听。 熬过了最艰难危险的头几个月,你的小腹开始慢慢隆起,塞卢斯也逐渐放纵起来。你每晚都被他压伏得喘不过气,只能小心翼翼护好高高隆起的腹部,在无尽的冬夜里任凭他随心所欲的欺负。 孩子是在足月的一周后生产的。时值七月盛夏,怀孕中的你瘦了一圈又一圈,肚子却一圈圈不断增长。胎儿太大,你又太虚弱,生产时痛得死去活来,半只脚进了鬼门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明日的太阳。 你疼得撕心裂肺,汗湿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忽然觉得有只大手将你咬在齿间的手解救了出来。你转头望去,塞卢斯正蹙眉蹲护在你身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他轻轻拨开你粘贴在脸颊上的乌发,紧紧攥住了你的手。 “疼就咬我。” 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时,你已经疼得意识不清,昏昏沉沉,眼睛累得只能睁开一条缝。恍惚中,你好像看到塞卢斯在婴儿头上落了个吻,把孩子交给奶娘,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你身边。他以为你睡熟了,温热的唇轻触你汗湿的额头,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抚摸你的额发。 “谢谢你,我的小鸟。” 不过你觉得这应该是你意识混沌时的想象,因为之后几个月,塞卢斯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也没在床笫之外吻过你。他似乎把所有原来用在你身上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上。本来该满月才取名婴儿,出生的三日后就被父亲赐了名。孩子满月那日,塞卢斯面无表情的告诉你,皇帝已经降旨,册封艾莉亚为公主。 自从塞卢斯告诉你达里奥斯已经众叛亲离、亡命天涯,你就一直在心里暗暗揣测。老皇帝那么宠爱达里奥斯,不可能自愿任由事情发展至此。羽林军强悍,他也不大可能是被人挟持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已经病危。 或者,有人让皇帝病危。而且这个人一定不是西比尔。 “陛下是不是……病了?” 你哄抱着熟睡的女儿,斟酌着问出了这句话。 塞卢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你一眼,目光中暗含几分赞赏,却没有回答你的话。 你垂下眼,心里生出入骨的寒意。塞卢斯是天生的政治家,甚至比他父亲还善于政斗。如果冈比契埃没有病重,你夹在《罗马故事汇》里的那封假消息或许能撼动达里奥斯的元气,但根本无法彻底扳倒他。 他扳起你瘦了一圈的清秀小脸,眼神暗了下去。 “怎么?孤很快就要登基了,是不是很失望?” —————————————————————— 尾注 艾莉亚的名字=Arya,古波斯语和梵文中意为“高贵的”,也是雅利安人(Aryan)的词源。伊朗(Iran)国名意为 “land of the Aryans”(雅利安人之地)。 Fun fact, 《霍比特人》The Hobbit 在二战期间被翻译成德语,德国的出版商联系托尔金,询问他的“种族成分”。托尔金回信说: “我很遗憾我不明白您用arisch(德语里雅利安人)这个词的意思,但我没有雅利安人血统,那是印度-伊朗人的意思;据我所知,我没有任何祖先会讲印度斯坦语、波斯语,或吉卜赛语言。如果您的意思是询问我是否是犹太人,那么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没有任何祖先属于那个富有天赋的民族。” 真是来自顶级语言学家的致命暴击!第一句话完全粉碎了纳粹的“雅利安人种族纯粹论”(要知道,托尔金是个德文姓氏,托尔金的高祖父是移居英国的德国人),第二句话和当时被迫害的犹太民族站在了一起,相当于两个大逼斗,打得纳粹种族主义满地找牙。一个脏字没有,却每个字都savagely elegant,不愧是托尔金。 原文:“Thank you for your letter. I regret that I am not clear as to what you intend by ‘arisch’. I am not of Aryan extraction: that is Indo-Iranian; as far as I am aware none of my ancestors spoke Hindustani, Persian, Gypsy, or any related dialects. But if I am to understand that you are enquiring whether I am of Jewish origin, I can only reply that I regret that I appear to have no ancestors of that gifted people.” 新月之弦(13)坤极 他扳起你瘦了一圈的清秀小脸,眼神暗了下去。 “怎么?孤很快就要登基了,是不是很失望?” 你不想理他,将怀里的婴儿抱得更紧,试图把脸从他手里扭开。 他手上加力,攥得你下巴生疼。 “之前演得那么像,现在主子倒了台,你连装都懒得装了?” 你手上拍哄婴儿的动作一顿。沉默良久,抬眸。 “妾望殿下能做个万世明君。” 塞卢斯先是一怔,随即碧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他一把甩开了你的下巴。 “装模作样的贱人。” 小艾莉亚被惊醒了,眨巴着大眼睛号啕大哭起来。你赶忙摇哄拍抚女儿。塞卢斯冷眼看了你一会儿,然后摇铃叫来了乳母。 房间里又只剩下你和他两人。你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华兹医生的话。 “产后六周,不可同房。” 你惊觉,这已经是第七周了。 或许是太久没动过你的缘故,这次做得格外的久。在他又一次发泄完后,你已经累得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趴伏在他精练的胸膛上。他则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指腹漫不经心地在你脖颈的细肉上缓缓画出一个个圈。 腥风血雨里熬炼出来的皇子,神情显出难得的慵懒倦怠。金丝黑缎云鹰纹长袍微敞,刀刻斧凿般优雅流畅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他忽然扣住你的下巴,扳过你的脸,逼你望向他。 “册礼那天,皇后最好努力些,别像今天这么不耐操。” 你呆呆望着他,一时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一翻身,把你压在身下,低头吻你。 “朕可想好好尽兴。” § 新皇登基典礼定在老皇帝死后三日。你和塞卢斯并肩站在八骑的四轮马车上,微笑着向挤满皇都街巷的男女老少挥手致意。马车缓缓前进,欢呼声不绝于耳,无数花瓣随风飘落,风即刻也吹成了嫣红或淡粉的可爱色泽,带上些澹澹水气,让沁人心脾的醉香四处流溢。 但你注意到,欢快的高呼声中,四处都参杂着对你指指点点的私语和目光。经过精心挑选被允许观典的民众尚且如此,真正的民意又是如何?让朝廷权贵接受你,一个乐姬,作为他们的皇后,塞卢斯在背后弹压了多少反对?吕底亚本该和皇帝联姻,现在他们的公主被一个乐姬取代,克罗伊斯和他的盟友会作何想? 你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头上金冠冷冰冰的,压得脑壳生疼。 你无数次告诉过塞卢斯,他不该立你为后,可每次换来的只有他的怒火和更严厉的惩罚。你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塞卢斯。但你始终记得他那句话:“即便无法成为圣君贤主,也不会再错过你”,正如他得知你的背叛后没有杀掉你或把你赏赐给别人,而是依旧作为伴侣将你留在身边。你了解塞卢斯。此时把真相告诉他,他只会觉得愧疚,会想加倍补偿你,会更加不肯放手。 即便你的皇后之位让他所赢得的一切 —— 你冒生命危险帮助他赢得的一切 —— 都深陷险境。 所以,有些真相,必须永远深埋心底。 你扯出个微笑,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 这场胜利属于塞卢斯。 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凌辱和折磨。 而你,只能忍受。 他似乎感知到了你的想法,没回头看你,牵起你的手,交握着高举在空中。人群雷动,发出更激烈的欢呼声。 新月之弦(14)远征【H,强制】 皇帝回到寝殿时已近午夜。红烛光暖,暗红的天鹅绒帐垂散,猩红锦衾如浪涛翻滚。娇小的你在一片大红之中白得发亮,正坐在床上,垂着头昏昏欲睡。 你被换上了一件漂亮的象牙色珍珠网束胸,下面是一条相配的短裙。这装束很不合皇后的体面,但侍女们借口这是皇帝的旨意,对你适才的抗议无动于衷。 冰凉的权杖挑起你下颚,逼你望向他。 “皇后觉得今日册礼如何?” 你没有立刻回话,抬眼打量了他片刻。男人正侧头望着你,碧眸里满是戏谑,金边白缎暗云纹长袍在腰部松松系住,下面漂亮精炼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左手提了一壶酒。 你垂下眼,“陛下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 你话音未落,他提高声音又问了一次,“朕问皇后,今日的册礼如何?” 权杖末端的红宝石硌得你颌角生疼,你侧头避开,心里一阵阵发堵。这就是你拼尽性命所保之人吗? “时候不早了,妾为陛下——” 你刚站起身,‘更衣’ 二字还未出口,下颌就传来一阵冷硬的痛。塞卢斯狠狠捏着你的脸,把你推回了床上,权杖和酒壶咣啷啷落地,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同样的话,朕不想再问第三次。” 男人阴沉冷厉的眸泛着幽蓝的寒光。你这次没有躲闪,冷冷回望,轻声道:“你醉了。” 塞卢斯下颌骨微动,似乎因动怒而咬紧了牙,声音冷得像浸了冰。 “朕坐拥天下,却被深爱的妻子背叛,焉能不醉?” 你心中酸涩,垂眸。 “陛下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岂能因妾而……失了体统?” 他冷眼盯着你,沉默了良久,最后低声冷笑,随手将你甩在了床上。 “皇后害羞不肯说,朕倒觉得册礼很不错。白日里优雅高贵,聪慧端庄的皇后,晚上要被朕锁在这里……严刑处罚……” 你被摔得晕晕乎乎,还未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觉得床脚冰冷的镣铐扣住了你双脚的脚踝。 塞卢斯从床尾踱回床头,握住你的右手。你来回挣扎,腰间的短裙被蹭得上卷,露出了下面白皙粉嫩的柔软瑰宝。他眼神忽然晦暗,将你的右手在床头铐好,欺身而上,大掌压住你的左手,细细摩挲捻抚,拨弄你手腕上串着白玉的红绳结。 “……像个性奴一样……” 另一手滑过你平坦的小腹。 “大了肚子也要被锁在这里……无休无止地……取悦朕。” 酒后的男人格外的毫无克制,将纤弱娇小的你随意摆弄。你啜泣抽噎着求饶,他却更加受用,一夜衾褥几回湿透,不知反反复复了多少次,直到你精疲力尽在他怀里晕厥过去。 你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枕席已凉透。你手脚上的束缚已被除去,娇小的身躯被严严实实裹在锦衾里。侍女们鱼贯而入,替你更衣。 “陛下说不让奴婢们打搅娘娘,” 一个年轻的姑娘掩面而笑,一副对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模样,另一个姑娘红着脸接口,“对对,陛下留了话,今晚陪娘娘晚膳……” 岂止那晚? 夜夜如是。 § 十月之交,日有食之,凶兆。 你决定你不能再在皇都待下去了。你得走,得赶紧走。 做皇后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你有了某些实权,塞卢斯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把你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事实上,他忙着攻打和吕底亚结盟的亚述,也没时间像以前一样折腾你。前线战况吃紧,塞卢斯几乎日夜都在和军机大臣商量对策。你偶尔在晚膳时见到他,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下颌覆着一层胡茬,眼底血丝网布,眼下沉淤着阴影。 你学会了骑马。更好的消息是,塞卢斯决定亲征西北,并且破例带你一同随军,而跟在你身边的只有哑女塔米和福柏。没有了皇城森严的守卫,这可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你知道福柏是塞卢斯派来看着你的,但这并没有影响你的计划。为了走的更方便,你一直私下服用塔米为你准备的避子药汤。这是欺君之罪,但塔米不会说话,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大军经过安善的时候,你做好了逃跑的计划,在黄昏将尽时分出发。可惜,你对周围不熟悉,长相又太过特别,没多远,你就被几个斥候认了出来。他们怕你再跑,又不敢对你动粗,只好用丝巾将你的手绑在一起,把你送回了中军营帐。 塞卢斯气疯了。他以前发火儿都像冰碴子一样,冻得人肝胆俱寒,但你从没见过他现在这种狂躁到失控的怒火。他险些杀了把守军营的十几个将官,要不是你拦着,说是这些人只是遵从你的命令,他们真的要血溅当场了。 对于一个视军纪为性命,视手下为手足的人来说,把你一个女人带进军营就已经够例外的,要是因为你杀了将官,那可就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你忽然发现,你似乎是塞卢斯唯一的,也是所有的,例外。 但现在,皇帝已因繁重的军务心情烦躁。而你,得独自面对他前所未有的怒火。 深红色黑束腰的军装勾勒出了男人身型的所有优点:劲长的双腿、有力的手臂、精练的腰身、健硕的胸膛和臂膀,一切都暗示着骇人的强悍劲力。 你以为他会打你,甚至杀了你,没想到他在你面前蹲下来,手背轻抚你的脸颊。你下意识一躲。他脸色更阴沉下去。下一秒,修长的指捏起你的脸,逼你与他对视。 “就这么想要离开我?” 你不想再激怒眼前的男人,垂眸不答。他反而更怒,手上加力,捏的你脸颊生疼。 “连我们的女儿都不要了?” 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艾莉亚是你心里唯一割舍不下的牵挂。你也想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读书认字,看着她学琴画画,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让皇都所有的男孩子寤寐思服。 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艾莉亚是你的孩子,但远征军的上万将士也是他们母亲的孩子。 你抬起眼来,极力控制住声音里的震颤。 “妾说过,陛下不该立妾为后。吕底亚人本愿意与帝国结盟,可您却用个乐姬取代了他们的公主,这是对克罗伊斯莫大的侮辱。” 你垂下头,声音轻了几分,“国库空虚,陛下初登大宝,又要弹压朝廷权贵,又要安定民心。如果陛下现在废黜妾,富饶的吕底亚不会再接济亚述的军需,远征军才能多些胜算。” 塞卢斯听你说完,默默望了你良久,神情莫测,终于幽幽开口。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你一头雾水,愣愣望着他。塞卢斯缓缓从书案上抓了把什么东西,低头睥睨着你,嗓音嘶哑。 “我的玫瑰,看看我在你的行辕发现了什么?” 他打开紧握的手。 掌心里,是你吩咐塔米埋好的药渣。 你呼吸乱了一瞬,瘫坐在地上。 “贱人。” 他一扬手,药渣碎块打在你长裙的前襟上,撒落一地。 “不想怀朕的孩子,信不信朕把你扔给外头那些人,让你怀上不知谁的野种?” 在达里奥斯军营那日的回忆涌入脑海,你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双手发凉。恐惧如同藤蔓,在胸口和腹腔里肆无忌惮地滋生蔓延。 塞卢斯在烦躁的盛怒之下,丝毫没有注意到你的反应。他猛俯下身,大掌轻而易举环住你的脖颈,唇边挂了个瘆人的笑。 “那些人……还有他们的狗和马。它们可从来没尝过皇后的滋味儿呢……” 新月之弦(15)认输【H,性暴力预警】 “那些人……还有他们的狗和马。它们可从来没尝过皇后的滋味儿呢……” 泪水刺痛眼眶,你脑子里像有一根弦绷断了,你瘫软在地,歇斯底里地哭喊,被缚住的小手用力掰着塞卢斯环住你脖子的手指,蹬着两条小白腿儿使劲往后缩。塞卢斯皱眉紧锁,被你的反抗和逃避所激怒,又没料到他气头上的话竟会造成你这样的反应,索性弯腰将踢喊挣扎的你一把拎起,几步进了内帐,把你丢在军榻上。 你双手被丝巾捆住,如困兽般奋力挣扎。但你这些小打小闹对塞卢斯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一手轻松把你双手摁在头顶,另一手去剥你肩头的丝袍,然后用膝盖强行顶开了你腿。 垂眸谛视哭喊的你,眼里是最后的忍耐。 “皇后就这么恨朕?背叛朕、服避子药……逃跑、连亲生女儿都忍心抛弃…… 朕到底哪里对不起过你,让你如此待朕?” 你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歇斯底里般哭喊挣扎。他更加躁怒,干脆用大掌压住你的嘴,眸光阴鸷,声音轻了三分。 “宝宝,我说过。你到死都是我的人。” 然后,开始的毫无预警。 你还没做好准备,猛烈疼痛让你的呜咽一瞬失声。又是在军营里……被达里奥斯掳走那日的记忆山崩海啸般扑来,你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他没甩开你,剑眉深锁,紧扣着你的脸颊,动作丝毫不缓。 “不识好歹的东西,肏死你算了!” 塞卢斯沉着脸趴在爱人身上,无数挫败、愠怒、恼恨、愤懑都积郁在心头,嗓腔沙哑地嘶吼。 “不想做朕的皇后,信不信朕让你做婊子、军妓?” “叫你跪就得跪,叫你舔就得舔,叫你伺候一条狗你都得掰着逼吐着舌头伺候。” “怕疼?一个婊子,有什么资格怕疼?就算玩儿死你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跑?你还敢跑?你连我帐子都出不去,还他妈想跑去哪儿?” 浑身的肌肉绷出狰狞劲道的曲线,腰胯急耸,深埋在少女体内的阴茎猛烈抽插,穷凶极恶地顶撞娇弱稚嫩的肉穴。 他以这种最糟糕最伤人的方式向她宣誓着他的主权,却始终得不到一丁点儿她的示弱和服软。 他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他心爱的小姑娘,此时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声,更是觉得心脏都被拧成了一团。可无论他说什么,少女只是垂着睫毛,泪水不断往外沁,即便被捂住嘴,也还是断断续续地低声啜泣。那声音弄得他脑子里的神经和血管像是随时要炸开一样,能做的只有扯开她一双白嫩的小腿儿,挺起粗硬可怖的长刃,毫不留情地在她软嫩的小穴儿里狠捅。几个月以来所有无法消解的可怕情绪,都通过最原始的占有欲胡乱宣泄。 他只是想让她后悔、让她告饶、让她乖乖待在他身边儿,别总去想外面朝廷那些事、让她像以前那样儿冲他撒娇央告,哪怕只是说一句她爱他。这一切,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肏干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狠戾。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被泪水浸得一塌糊涂,却死倔死倔的,始终不肯出声说句软话。塞卢斯放开了她的脸,在白嫩的乳肉上胡乱抓玩,少女的小脑袋就滚向了榻侧,泪流不止的小脸儿也歪了过去,闭眼咬唇,默默承受着他给她带来的狂风骤雨。 在凶狠的抽插下,少女的身子终于一阵阵抽搐,小穴的肉壁紧紧裹着他的肉棒收缩绞咬,越缩越紧,绞成一团。大股滑腻的热潮淋在龟头上,温濡湿软地裹在肉棒周围,热腻腻浸泡着肉棒。塞卢斯已经忍耐多时,此时被少女穴肉一绞,感到穴内温水淋漓,凭经验知道,少女已经高潮,只是兀自咬着唇忍受,倔强地不肯发出声音。 他心如刀割般疼,一把扯开缚住她手腕的丝巾,小心翼翼将柔荑护握在掌心,轻轻揉抚上面的红痕。与以往欢爱时不同,少女清秀的小脸儿惨白得发灰,双颊上却又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小脑袋歪斜在枕上,眼睑低垂,秀眉紧蹙,泪水已经打湿了一大片淳黑的秀发,下唇被贝齿咬得红肿不堪。 那一瞬,塞卢斯心里忽然格外慌乱,喉头干涩得很,又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宝宝,你……” 他凑到她面前,轻抵她苍白汗湿的额头,低哑着嗓跟她讲道理,“刚刚那些混账话……是我不该……可你、你也不应当一声不吭就走,是不是?” “宝宝,只要……只要你别总想着离开,咱们一切都……都重新开始,可以吗?” 她以前的背叛、离心带给他的痛苦,妻子偷服避子药带给任何一个男人的侮辱……那些都不重要了。她若是想要涉政,他也都由着她。他不用她道歉,甚至不用她服软,只要她愿意跟他说句话就好。过去几个月来对她的折磨和报复,让他身体有多舒爽,心里就有多痛苦,而这积蓄已久的痛苦在此刻被她执拗的沉默推至了顶峰,一股强烈的、让他陌生的悔意直冲上心头,填满了胸腔。 “今儿的事都是我不好……刚才又在气头上,一句赶一句的。宝宝,那些话当不得真……” “我和你是夫妻呀,宝宝……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会真……真那样折磨你呢?” “宝宝……艾莉亚还在家等着她妈妈呢,求求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爱你,知不知道?” 他话说得无限温柔,但身下的快感早已濒临界点,根本无法放缓,仍旧一味肆无忌惮地肏干着少女。小姑娘这次的高潮时间颇长,肉壁仍旧在收绞咬合,媚肉紊动蠕缩,只是紧咬着唇不肯出声。她宫腔内滚烫稠腻的潮液淋遍龟头茎柱,快感汹袭,射意来得又急又烈。塞卢斯再也忍耐不了,俯身伏到爱人身上,紧紧搂抱住她,闷哼一声,尽数喷射在她身体深处的同时,喃喃地在她耳边诉说爱意。 他只想离她近些儿,因而不舍得撤出来,肉棒反而将一腔滚热的精水又往里捅了捅。他双臂紧紧箍抱着她,亲啄她粉软的耳廓,“宝贝儿,身子舒服吗?是不是累坏了?” 他顿了一瞬,腔调更加轻柔,低声道:“宝宝……下面疼得厉害吗?都怪我…… 等下……等下上些药,很快就不疼了,嗯?” 见少女仍旧不答,声音放得更低,求道:“宝宝,对不起,是我混蛋……你打我骂我,别不理我……求求你,跟我说句话,骂我也好……” 无论他如何温言细语地哄逗,少女只是闭着眼不答话。塞卢斯注意到她下唇已经被咬得充血,忙凑上去,用舌轻轻舔吮那柔嫩的海棠花瓣,柔声道:“宝贝儿,别咬,都快破了……” 他话未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若少女只是死犟不理他,他凑上来吻她的时候,她呼吸定然会急促或放缓一秒,可少女的呼吸只是一味的浅缓,好像睡熟了一样。 塞卢斯心跳一滞。 他的小姑娘,被他弄得疼晕了过去。 § 军医急匆匆乱忙忙出入营帐。年轻的帝王坐在内帐里,一瞬不瞬地握着妻子的手守在床边,忽听帐外有人喧哗吵嚷着要见他。他正烦躁,刚要把人挥斥下去,外帐的军士却通禀说来人是福柏。 塞卢斯望了望仍昏睡不醒的妻子,沉沉叹了口气,终于吩咐手下把人带去别处问话,自己也跟了出去。 福柏一见他就噗通跪了下来,抽泣着连连磕头。 “陛、陛下,有件事……婢子实、实在没法再、再隐瞒下去了!娘娘去年从您书房里抄走的那封信,根本不是她要带出宫的呀……” ——————————————————————————————————— 尾注 福柏的名字=Phoebe 哈哈赛卢斯肯定说出了好多作者的心声,欢迎留言说句话! 新月之弦(16)真情 塞卢斯一回到帐中就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只大木箱的最下方找到了那本红封面的《罗马故事汇》。 他颤抖着手捋过书页,终于在其中一页里找到了写满妻子笔迹的羊皮纸。 羊皮纸最上面写了 “C. Socii” 两个词。 C.,是他名字在拉丁语里的首个字母。Socii,是拉丁语里的 ‘盟友’。 按题目看,纸上其余的内容应该是他的盟友。 但并不是。名单里的人,大多是他私下列为政敌或有可能会支持达里奥斯的人,其他则包括达里奥斯身边的亲信。 难怪。难怪去年年底的时候,达里奥斯像疯了一样,自掘坟墓般地肃清他身边的支持者。他本以为达里奥斯只是蠢,原来却是他的小姑娘在帮他挑拨离间。 福柏适才的话在耳边乍响。 “娘娘她从来都是为了陛下和帝国啊!” 如果不是她故意让福柏诬陷,心甘情愿在地牢里被他摧折,达里奥斯怎么会相信那份名单?那些视奴隶为草芥的上层贵族怎么可能会抛弃达里奥斯,转而支持他?她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尊严,只为让贵族们以为,他塞卢斯,终究和他们一样,残暴不仁,骄奢淫逸,以折磨他人为乐。即便是原先最宠爱的姬妾也不过如一件旧衣,可随时丢弃。 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如此薄情。 他的小姑娘……她为了他和他的国家,非但甘愿冒险欺骗达里奥斯,更一直独自承受他的误解与怒火。她似乎算定了,得知了她的背叛,他一定会折磨羞辱她;这条苦肉计不单是让达里奥斯相信那份名单最有效的办法,也是为他塞卢斯获取贵族支持最迅速的办法。 在她精心布置的棋局里,非但他和达里奥斯是棋子,非但老皇帝和那些权贵富商是棋子,就连她自己…… 没错,他的小姑娘……狠到连她自己都算进了棋局之中。 她恰恰因为太了解他——太明白他决不会允许她如此冒险、太清楚他会对她产生的歉疚——所以无论事前、事后,她一个字都没有对他提过、解释过。 胸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对她的愧疚和疼惜掺杂在一股暖流里,溢满了脸颊。 他太愚蠢了。他早该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他,为了天下。 § 你醒来时浑身都在痛,脑袋和下体由甚。 枕上一片湿凉。帐里烛光摇曳,有人正坐在床边。 是塞卢斯。 你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往床角缩去。 塞卢斯放下手中的军报,注意到你的动作,眼神一颤,沁出丝丝哀痛。 “宝宝,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该…… 无论如何都不该……” 他哽住,深遂的瞳孔沁着层薄光,看上去有些湿润,线条冷峻的脸也显出异样的柔软脆弱,唇边浮起哀伤的笑。 “我的玫瑰,你最终还是看错了人。我和达里奥斯那个人渣比,并没好到哪儿去。” 他铮的一声拔出随身的匕首,在你来得及躲闪之前抓住你的手,将金柄硬塞进你手里。 “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说罢,垂下高贵的头,等待你的判决。 你呆呆望了他一会儿,余光终于瞥见了床头柜上红封面的书。 你缓缓放下了匕首,默了半晌,开口时声音很低。 “陛下可知……我为何要选《罗马故事汇》?” 你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书里有一章,叫《罗马的卢克丽霞》,讲述了一个女子在被国王幼子强暴后自尽而亡、死前要求丈夫和父亲发誓为她复仇的故事。卢克丽霞之死所引发的革命,缔造了罗马共和国。 “我想,她或许不是为那可笑的贞洁而死,而是为自由而死的。为全罗马人的自由,为不受昏君和暴政胁迫的自由。 “陛下,我的每个选择也是为了自由。或许未必是我的自由,但一定是每个人、所有人的自由。 “所以,事情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陛下。 “一千次,一万次,千千万万次。无怨无悔,只望陛下能做个万世明君。” 你发现,塞卢斯碧眸中泪光滑落,晶莹剔透得像贝加尔湖春日的融冰。他忽然拿起匕首,一扬手,刺入了自己的左肩。 你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被他握住了双手。他将匕首拔出,擦净,还刀入鞘。 “拿着它,我的小鸟。如果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你就用它,刺在这道伤往下三寸的地方。” 那里,是他的心脏。 黄金在你手里沉甸甸冷冰冰的。你把它收在怀里,忍着身上的痛,从床头拿过纱布,为塞卢斯包扎。 “我相信,陛下会信守承诺的。” 好一会儿,你们都没再说话。你专心替他清理伤口,他低头沉思。 “等养好身体再出发吧,我的百灵子。” 这话来得突然,你手上动作一顿,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微微笑了笑,即便早就要走,心下仍旧难免泛起几味酸楚。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反倒是陛下,亲征劳乏,要记得保重身体——”,一顿,声音沉了几分,“陛下一旦公示废后,亚述必定担忧克罗伊斯背叛,二王相互猜忌,怎还会有迎敌之志?彼时又已临冬,那二人素来养尊处优,定以为陛下也会偃旗息鼓,不肯冒雪出战。届时,若陛下能出精兵轻骑追击,定可出其不意,一举破敌,大获全胜。” 塞卢斯听了,默默望了眼前的少女几秒。他的小姑娘,心思敏捷,聪慧无双,若是能一路伴在他左右,做他的左膀右臂…… 他最终叹了口气,那声音极为沉重,像是淤积在胸腔里的不舍与无奈倾闸而出一般。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为了掩盖声音里的颤抖,开口时落嗓极轻,带着沙哑。 “可……你呢?我的天使,你……会去哪儿呢?” 那双碧眸里潋滟着水色。你心尖儿一颤,战事忽然被抛诸脑后。你忽然记起了广袤原野上的罂粟和艾菊,记起了葡萄藤下流淌的月光,记起了被落日映成酒红的大海,记起了成双成对翱翔的海鸥,与求爱时彻夜欢唱百灵鸟…… “陛下如果要找我的话,就去设拉子吧。无论陛下还愿不愿见我,我都会在那儿等着陛下凯旋的消息。” 临别,你将早就缝制好的那套锁子甲折迭整齐,放在了他的床头。肩甲和臂甲之间绣着的殷红罂粟花依稀可见。 “等陛下凯旋还朝,可否……好好照顾艾莉亚…… 告诉她,她母亲爱她……” 你话音未落,塞卢斯忽然拥你入怀,你觉得颈间一片湿濡。 “她也爱她母亲。她父亲也是,很爱很爱她母亲。” ———————————————————— 尾注: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有,女主的两封信其实是有不同作用的。夹在书里的第一封是一道离间计,为了让达里奥斯自掘坟墓,众叛亲离。给福柏的第二封信是一道苦肉计,一石三鸟。一、让达里奥斯相信第一封信的内容。二、让贵族和大臣们觉得塞卢斯是和他们一路的人(像塞卢斯这样思想理念太超前的人,往往会被同时代的有权人打成异类,直到他能掌权并改变他人的想法)。三、让塞卢斯彻底厌弃她,去和一个公主或贵女联姻;女主始终认为,这才是他该做的事。 另外……女主性子确实非常执拗和倔强,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会去做,不屑于跟别人多解释和商量。因为童年的经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low self esteem),渴望被尊重,因此总觉得别人不能理解她,或者会看不起她,所以就总想着自己行动、自己忍受(insecurity 导致的 strong ego)。《阿基米德讲义》引起的几句辩论就是一个例子,她一上来就会先 assume 塞卢斯是在嘲笑她,其实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后来在军营里,塞卢斯说的浑话直接让她PTSD发作,也没有解释自己的mental space(心理空间)。 别处有读者说文中用 ‘妾’、‘朕’、‘孤’这些称呼读起来别扭奇怪。这里选择保留这些称呼,原因有二。一、当代波斯语里,‘我’是man,man的谦称是ma,即中文的‘鄙人’。‘您’则和法语(vous/tu)及古英语(you/thou)里一样,用second person plural,从 to(‘你’)变成soma。另外,波斯语里也有类似英文法文的royal plural,即君主在自称时会说 ‘we’ 而不是 ‘I’,或参考用拉丁语 ‘nosism’,以彰显皇权天授。由此可见,波斯语像中文一样,是很注重符合社会身份的称谓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二、即便原文中并没有如‘朕’这样的自称,在翻译时,翻译家们经常会按译文所用语言的习惯来翻译自称。例如,路易十四世的名言 L039;Etat, c039;est moi,中文的翻译就是 ‘朕即国家’,即便原文的 moi 用的并不是皇家复数royal plural。 设拉子的描述和波斯文知识由一位来自伊朗设拉子的朋友提供。她当时在麻省理工读 design,我们虽不同系,但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特此鸣谢! NB:大家大概已经猜出来男主的历史原型是谁了,不过……一切角色皆纯属虚构,请勿与真实历史人物、事件、地点对号入座。 新月之弦(17)圣主 y edu 4.c om 冬转入夏,夏又成冬,冬再成夏。当原野上的罂粟和艾菊第三次盛绽时,云游的盲眼老头伴着春归的雄鹰一起来到了设拉子。 塔米不会讲话,但极爱听老头的故事。她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坐在葡萄藤下,缠着老头讲故事,一坐就是一整天。 “……于是,从印度河到吕底亚,从底比斯到马其顿,他毫无例外地征服了每一个国家。孩子们,那是一次摧枯拉朽的远征!它所缔造的帝国,世人前所未见。 “在我们这个时代,征服者对待被征服者,除了烧杀,就是掠夺。历史上一次次征服,无不伴随着哭泣声,坍塌声,毁灭声。胜者盛大的喧嚣背后,是一个个人类文明的沉寂。 “但孩子们,你们要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强者,不在于他有多少能力去伤害他人,而在于他是否懂得选择仁慈。 “我们故事里的这位主角啊,他不单强悍,他更宽厚、仁和。他尊重那些被他征服的人民原有的风俗文化,他资助前朝滞留的难民重归家园。他征服了那么多个国家、那么多个文明,但他们却没有因此而毁灭沉寂,反而愈加发扬光大,那些本已消声匿迹的文明也得以重生。 “他没有什么盛大的喧嚣,但因为他,和平得以延续,文艺得以兴盛。孩子们,与其说他是一个文明的征服者,不如说他是一个文明的崇拜者,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奇迹! “他所到之处,人民都自愿归顺,打开城门迎接他。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他们称其为 ‘公平正义之主’。闪米特人、巴比伦人、亚述人…… 世界上将没有人不称颂他的名字——” “他们叫他什么?他们叫他什么?” 孩子们兴奋得高声尖叫。 “圣王!四方之王,万王之王!弥赛亚!”(见全篇末尾注) 太阳要落山了,晚霞舞动着七彩的丝绦,将草原上的罂粟和艾菊镀成了一片金红金紫。孩子们一一跑回家吃饭,塔米也去了厨房。你靠在葡萄藤上,望着在夕阳下成对翱翔的鹰,轻轻把话问出了口。 “他……过得好吗?”看好文请到:yeh ua 4.c om 老头吸了口烟斗,轻笑。 “他是帝王。虽不好奢,也算钟鸣鼎食,仆从无数。” “我是说,他……幸福吗?” 老头沉默,没有视力的双眼凝视远方,过了良久方答。 “我在大马士革的时候,听过那里流传的一首歌谣。” 老头摸索着捡起颗石子,在铜碗上一下下敲击,沙哑嗓音回荡在小院里,倍显凄凉。 “刚开始,你会一天天地数: “她走的第一天,月亮好像比从前暗淡了。 “她走的第二天,太阳也没那么明亮了。 “她走的三天后,星子的闪烁,好像都熄灭了。 “然后你开始一周周地数: “刚刚过去了一个周日…… “刚刚过去了两个周日…… “周日,于是成了标记时间的开始。 “又过了没有她微笑的一周, “又过了浸溺在回忆里的一周。 “最终,所有这些周累计成了月。 “她走后的两个月,知更鸟不会歌唱了。 “她走后的六个月,山里的玫瑰都凋萎了。 “到最后,这些月又累计成了年。 “一年。 “复一年。 “人们可能已经将她淡忘, “甚至忘记她是何时走的。 “但我却记得: “十月,永远是最残酷的时节。” 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层血红的薄雾。空气渐凉,栀子花的洁白瓣蕊上滴凝着晚露,好似一滴滴清泪。一轮半缺的黄月斜斜耷拉在枝头,夏虫孜孜不倦地泣鸣。 你忽然觉得很疲惫,缓缓挨着老头坐了下来。 “他会找到他的幸福的。” 盲眼老头浑浊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你,终于点了点头。 “没错儿,他会的。” § 盲眼老头离开了,不知云游到了哪个神秘的地方。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你和塔米照常忙碌,春耕、夏种、秋收、冬藏。 一晃儿,又是三年。 你用攒起来的积蓄买了一架箜篌,在星子下弹奏的时候,仍旧会想起那些遥远的人和事。星星仍旧眨着眼睛望向你,好像在说,你一个人在那里,我们在这里,在一起。 于是,你伴着琴声,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他们的名字。 那些你深爱过,也深爱过你的人的名字。 塔米静静听着,有时候低头擦掉一两滴眼泪。 秋天,架子上的葡萄结了一茬又一茬,好酒酿了一桶又一桶,院子里的小羊羔多得开始装不下。 塔米就跳上小板车,装上酒,拴着羊,拉到集市上去卖。她年幼时被以前的主人割了舌头,能听不能说。但设拉子的田园农舍与皇都的琼楼玉宇不同,现下的风气更与那时不同;集市上的人都认得塔米,没人欺负她不会说话。 她咿呀比划着,要你留下来看家。 家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升平治世,哪儿有什么小偷强盗? 你拿了本书,坐在庭院的葡萄藤下,一边看,一边给女儿织毛衣。你的小艾莉亚,如今该六岁了,该读书写字,弹琴画画了。 她还记得你的样子吗?还会说你教给她的家乡话吗? 她过得,还好吗? 秋日午后的太阳暖融融的,你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书盖在脸上。 半梦半醒之间,你听见院门打开的咔嗒声,却没有关门的声音。你迷迷糊糊提醒塔米。 “别让羊跑出去。” 门被关上了,但院儿里许久没有传来脚步声,也没有小板车的声音。 你又唤了一声。 “塔米?” “塔米还在集上。酒都卖完了,羊羔还剩两头。” 是个男人的声音,比你记忆中的清越更显浑厚,好像一坛美酒,愈久愈香。 你猛地坐起来。书砸痛了脚也没注意到。 § 塞卢斯说,他找到了达里奥斯,想交给你处置。 “他跑到了亚述,后来又去了更远的西方。抱歉,我的小鸟,这么久才把他带到你面前来。” 你望着他一人一骑,不像带了什么人来的样子,疑惑地眨眨眼。 “在皇都。我的小鸟,你愿意和我一起回皇都吗?” 你垂眸,忽然想起艾莉亚的小脸,点了点头。 他要抱你上马,你握住了他的手。 “等等,我取样东西。” 新月之弦(完)公义 死牢里一片阴森晦暗,四面墙壁都是湿漉漉的石头,潮湿的霉味和血的腥臭味混为一体。室内唯一的光线,是一个小型熔金炉下的烈烈火光。 “殿下,我想让你知道,死刑判决不是你哥哥下达的,而是法务官按照新法典所建议的。” 你盯着被压跪在你面前的男人,轻笑。 “当然了,皇帝尊重法务官的提议。” 达里奥斯抬起头,用力朝你啐了一口。 “小婊子,当时就该弄死你。” 塞卢斯猛地一步上前。你在他扬手打人之前拉住了他。 “让他说去吧。” 你不去理会达里奥斯的骂骂咧咧,从怀里摸出那袋金币。 掂一掂。二百达里克。一分不少。 “至于执行方式……” 达里奥斯停止了不住的咒骂,抬头呆望着你。 “情节严重的强暴,法务官按新法典所述,建议的是斩首。 “不过,鉴于那些没我幸运的受害者可能对此存有异议……” 你回头瞥了眼塞卢斯。 “陛下特许我创新一下。” 拉开布袋,拿出一枚金币,俯身蹲在达里奥斯面前。 “你用这些钱…… 购置我们,玩弄我们,糟践我们,剥夺我们的生命,就像摆弄一些物件一样。” 你抬手,把那袋金子交给了熔金炉旁的护卫。金子在炉中融化,呲啦作响,瞬间映得狭小囚室亮如白昼。达里奥斯似乎意识到了你要做什么,眼睛恐惧地睁大了。 “可惜,我不是你能摆弄的,也不是你能糟践的。” 你没再看他,起身,将手中金币丢进了炉内。熔金耀眼得像你被掳去军营那日的太阳,微眯眼才能看清金币消融在金水里的模样。你向侍卫打个手势,从炉边踱回了塞卢斯身旁。 “你的金子,我现在还给你。” 达里奥斯的尖叫和求饶声几乎瞬间就被熔金灼烧皮肤的呲啦声掩盖了。皮肉灼烧的焦味和青烟弥散在空气中。金水不过几秒就在男人头上和脸上冷却了下来,凝固成一层金光闪闪的硬壳。 僵硬的身躯直直栽倒,金壳触地,噹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囚室里。 那是这辈子最让你舒心的声音之一。 § 从死牢离开,塞卢斯紧牵着你的手,缓缓向皇宫走去。他没有走官道,反而选择了市中心的大道。商业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叫卖时令蔬果、牛羊蛋奶、手工艺品的小贩们,一片繁荣昌盛景象。他没停逗,拢了拢兜帽,给你系好面纱,一言不发地领着你一路往南。 六年光阴荏苒,人事已非。城南原先的戏团营地现在已然被独立经营的杂耍艺人占据。五彩斑斓的巨型帐篷不见了,戴着金属镣铐的乐人舞姬不见了,手持皮鞭的管事和领班也不见了。但你在一众或变戏法,或踩高蹻,或喷火吞剑的艺人里,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曼坐在几级矮石阶上,粗布衣衫还算干净,但满脸颓废冤苦,正给几只新做好的木偶上漆。 你在他面前蹲下身,静静望着他。 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你,不过在看到你的眼睛后,瞳孔猛缩。 “你……你、你…… 你不是……皇帝不、不是废、废了你吗?你、你怎么……?” 你没说话,依然静静望着他。 他瞥见了立在你身后的颀长身影,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退缩,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仍旧肥胖,但明显比以前瘦的胸膛。 “你、你想要……想要怎样?” “玛丽珊黛呢?” “我、我不知道…… 听说……听说叁年前……废奴后……做了婢、婢女,又被那家夫人赶了出来……然后好像……被个热、热那亚商人带去了西方,后来……我、我也不知道……” 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后来害了你。这笔帐,该怎么算呢? 你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把那句话问出了口。 “那年,把我卖给你的人,是谁?” 阿曼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叹了口气,妥协地垂下眼。 “是中原一位高官……好像是个驸马…… 他的贴身侍从…… 他没收我的钱,反而还倒给了我一大笔……说,我不许卖掉你,不能让你跑出戏团,不许让你知道是谁卖了……” 冰冷的泪随着微风拂过脸颊,手腕上的白玉珠凉如秋雨。你没去听他剩下的话,猛然起身,快步就要离开营地。 塞卢斯轻轻勾住你的手,止住了你的脚步。 “宝贝……前几日有封中原来的线报,说皇帝宾天,驸马起事,兵败,已被新皇腰斩于市。” 你怔住。 有些人事——有些仇恨——就是如此,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没有结果,成了无头公案,有一日甚至会被时间和世事冲散。但即便如此,你对母亲的爱与思念,却会独立于这些纷扰,永远长存心间。 塞卢斯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给你浑身注入一股融融的勇气。你垂眸,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我父亲本来出身寒微,是我母亲用自己做乐姬攒下的积蓄资助他进京、中举。我年幼时,父亲也是与母亲极恩爱的,也是抱过我,亲过我,逗我玩儿过的…… “我万想不到,他残害母亲,竟是为了攀龙附凤……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他却要我沦为他人的玩物,一生不得自由。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喉咙发哽,再也说不下去。塞卢斯忽然揽过你的肩,温暖的栀子花香瞬间将你包裹。 “岳母会为你骄傲的,我的天使。我也是。我再想不出一个比你更坚强、勇敢的人了。你的坚韧非但赢得了你自己的自由,也让他们获得了自由。” 你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忽然发现,营地对面的奴贩市场没了,街巷上不再有戴着木枷项、衣衫褴褛的奴隶和衣不蔽体的舞姬。取而代之的是个游乐场,孩子们高声欢笑玩耍,时不时会有从集市上来的父母领孩子回家。 “不单在皇都。帕萨尔加德、安善、巴比伦也都如此。以后,更遥远的西方也会如此。” 泪模糊了视线,你转身,把头埋在了他怀里,深嗅他身上宁人的栀子花香。 “谢谢你,塞卢斯。” 他轻轻紧紧拥住你,好像在抱一件稀世珍宝。 “为你,千千万万次。” —————————————————————————————— La fin! 之后还有两个番外。计划周四开启新故事《雪之寂》。 这是第一次写故事,不足之处,笔者会努力改正,请见谅。如果大家有任何意见和建议,请随时评论或私信我,比如在故事风格、叙事方式、人物塑造、文笔技巧、写作质量上等等,欢迎友善交流! 尾注及参考资料: “弥赛亚” 在基督教创教以前是 ‘圣主’或‘受膏者’的意思,也有救世主的意思,这里采用的便是这层意思。当然,本篇里的政治理念和集权统治所展现的形态都太过理想化和浪漫化。现实当中,战争和征伐是极其残酷与惨无人道的,君主制下的集权统治者通常使用高压手段,对社会里的弱势群体伤害尤甚,更妄谈所谓自由。本篇故事,大家当成小甜文看就好,千万不要较真。 别处有读者已经猜出了男主的原型。Again,一切角色皆纯属虚构,请勿与真实历史人物、事件、地点对号入座。不过既然提到了,不妨多说几句。文中不合史实之处不胜枚举。不过历史上的居鲁士大帝的确有 ‘四方之王’ 之称,并对前朝遗民和犹太人采取了非常宽容的政策,此举之后被《圣经》称为 ‘公义’,他也是犹太人圣经里唯一一位非犹太人的弥赛亚。在兴建水坝、寺院、运河这些公共设施的过程中,居鲁士也与当时大多统治阶级不同,而是会付薪资给劳工。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历史之父’)说他是在马萨革泰人交战中阵亡,也有古代学者称他是在与其他民族交战中战死,不过据希腊的色诺芬说,他是在帕萨尔加德病死的。几百年后的亚历山大大帝在灭亡波斯帝国后,曾经敕令重修居鲁士在帕萨尔加德的陵墓,并亲自祭拜。陵墓今天仍旧矗立。居鲁士是安善人,并非在设拉子出生长大。(Encyclopedia Britannica) 至于故事中的塞卢斯为什么思想理念与那个时代的贵族阶层如此不同,其实前文中早有暗示:他是在设拉子与农民和平民一起长大的。这与居鲁士本人的经历倒是很相似。因为一个预言,居鲁士的外祖父想要杀死还是婴儿的他,后来他阴错阳差被安善一对农民夫妇抚养长大,这才有了后来震铄古今的居鲁士大帝。 之前提过的那位来自伊朗设拉子的朋友告诉我,居鲁士的名字在波斯语中的发音接近 koo-roo-s,虽然它的romanized拼写是Cyrus。这或许是为什么《旧约》的中译本里,居鲁士被翻译成“古列王”。 故事的前几章里引用了峨默的诗。这与时间线其实是对不上的。峨默是穆斯林人征服波斯后才出生的人,与阿契美尼德王朝相去甚远,请大家千万不要较真。另外,亚述在波斯建国之前就已经灭亡,与波斯、吕底亚并非contemporary dynasties. 但居鲁士确实以寒冬冒雪行军的出其不意,击败了吕底亚的克罗伊斯国王。 故事里所谓的大马士革歌谣其实是作者改变了一位痛失爱妻的美国人(Nation Hahn)所写的奠文。 感觉结尾偷了《追风筝的人》里那句 for you,a thousand times over。汗颜…… 新月之弦(番外1)【H】 艾莉亚很不快活。 她昨晚打算去妈妈的大床上去睡,结果非但被爹提溜着扔出了门,还被严厉警告,不许吵醒妈妈。 艾莉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拜托,每天晚上那么大动静,到底是谁在吵妈妈呀。 更可恨的是,当初爹求妈妈留下来的时候,还欺负她年幼无知,平白利用了她的可爱形象。 她可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捞到。 黄金匕首挽个花样,墙上的常青藤瞬间断了一大把。 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个小哭包弟弟。妈妈更没时间陪她了。 外殿的周岁宴上,塞卢斯看着怀里安睡的儿子,却愁眉不展地想起了女儿。 艾莉亚的聪明机智,王公大臣都看在眼里,但小姑娘实在太调皮捣蛋,气走了五六个师傅不说,最要命的是,还夜夜跟他抢媳妇儿。 他与他的桑初次相识的时候,桑也不比女儿现在小多少,艾莉亚怎么就没承袭桑那温婉的性子呢? 还是因为妻子不在那六年,自己把女儿惯坏了? 他叹了口气,环顾一圈儿殿里,低声吩咐侍从。 “去,把公主找来。” 艾莉亚一进殿就往你怀里扎。八岁的小姑娘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身高优势,只比你矮了不到半个头,眉眼像极了她父亲,但圆润的额头、柔美的脸型、小巧的瑶鼻樱唇却是你的翻版。 小姑娘漂亮得像山间的小精灵,谁能对她说个 ‘不’ 字呢? 塞卢斯刚要提醒女儿小心你腹中的胎儿,你却在艾莉亚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一手捧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宝贝儿,今晚要不要跟妈妈睡呀?” 塞卢斯瞬间觉得被妻子背叛了。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跑去了后院练剑。夕阳西下,大殿上客人还未散尽,内殿里的你却早已是云鬓斜散,娇喘吁吁,掌心欲拒欢迎地抵住塞卢斯胸前的肌肉,汗水顺着玲珑剔透的锁骨滴下,浸透了身下的水红衾褥。 “……你、你轻点儿,别……别伤着孩子……” “嗯,放心……我有分寸的……” 稍挪动,将你抱在身上,毫不费力地顶弄娇小得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你。 琉璃软榻吱呀作响,芙蓉暖帐里的喘息声暧昧炙烈。直到明月高悬,大殿上早已空无一人,塞卢斯才渐渐恢复了欲望宣泄后的理智。 云销雨霁,两人体温相贴,气息相交,你静静闭着眼靠在他怀里,感受他指腹薄茧缓缓在你耳后的肌肤上画出一个个圆。 “宝宝,艾莉亚大了,以后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情欲宣泄后,声音仍旧略微嘶哑。 你白了他一眼。 “都多大人了?连孩子的醋都吃。” 塞卢斯一噎,无话可说。 你垂下眼。 “塞卢斯,我想尽力弥补她,仅此而已。” 他轻柔地托起你的下巴,让你看着他。 “那我呢,我的小鸟?你就不用弥补我了吗?” 你没好气地挑眉,横了他一眼。 “刚刚不是才弥补过么。” 怀中少妇眼波媚媚,发丝凌乱,香汗淋漓,因为再次有孕,胸前两堆本就丰盈的香雪尤为硕大。塞卢斯瞬间跟丢了魂儿一样,刚刚熄灭的烈焰,不禁又开始熊熊灼烧。 他一翻身,小心地将你压在身下,轻柔似水的吻沁透你眉间心上。 “那怎么能够?” 大掌揉抚你腕间的红线,缓缓与你十指相扣,嗓音因情欲而沙哑,语气却异乎寻常的庄重。 “桑,我爱你,一辈子都不够。” —————— 新月之弦(番外2·上)【H】 母女俩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塞卢斯一边倚在床头翻阅各省奏报,一边等桑回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只柔软的小手轻轻为他覆被。他直觉得到,那就是桑的小手。 多少次午夜梦回,身边都空空荡荡,但今夜竟不一样了。先开始,他还怕惊醒好梦,不愿挪动,后来猛然想起,那不是梦境,他今日寻回了桑,桑答应留下……她是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嚯”地坐了起来,屋里就半盏残烛,桑秀美的小脸近在咫尺,关切地望着他。他也顾不得姑娘被吓着,一把将她压进怀里,胡乱地亲吻,章法全无,整日里不断提醒自己‘慢慢来,别吓着她’的想法瞬间抛诸脑后。 他的理智溃散在了瞧见她眼神那一刻,直接上手就去拽她衣带,却把活结拉成了死扣儿,急不可耐间,索性一把扯断。 桑轻轻惊呼一声,叫他慢些。他嘴上忙着,只顾得含含混混应了一声,手上却不停,直接往下头忙去。窗前兰烬残落,屋内孤灯微明,只有桑的肌肤莹白得耀眼,占了他满眼满心。她身上早春冰泉般沁着丝丝凉意,被他火焰似的热浪一撩,更让他初醒的意识确认了她的存在。他在她腰间找到了那把她随身携带的匕首挂套,皮套子里却是空空如也,匕首连鞘都不见了。桑只来得及抱怨一句,“你家公主小姐偏要拿去玩儿……”,就又被一个个吻堵住了余下的话。她的曲线像他记忆里那样圆润柔美,一身凝脂如旧时滑嫩温凉,一切都因熟悉而那么可亲,却又因久别分离而愈发神秘勾人,就连她那一声难以压抑的痛哼都像在勾引着他向前进发、攻城略地,一点点去收复失地、一样样再次烙印自己的徽记。 桑连声呜咽,塞卢斯在一个个吻中含糊地道着歉,动作却丝毫不缓。桑觉得疼,但却丝毫没有抗拒的心思,只是紧紧抱住男人,偏着头方便他在她口中采撷香津。多少次,她望着天边的月亮想起他,忧心他是否在战场上受伤了,是否在朝堂上遇到了麻烦,是否身边有个知冷热饥饱的贴心人,每想到这儿,心里又酸楚,又惦念女儿,即便当初是自己必须得走,心底里又难免埋怨丈夫。 如今他真的在自己身边,女儿健健康康、活蹦乱跳,适才还缠着她讲故事,理直气壮地说“爹爹每晚上都要讲故事的,我可算过,妈妈你一共欠我两千一百九十二个故事”,那娇蛮的模样让她哭笑不得,又担忧艾莉亚有被溺爱宠坏的迹象——这些,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连同他因念着她的苦难而解放的那些人民、归还的那些自由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桑的心头,既让她心里踏实,又让她难过得想哭。 她的手抚摸在他脊背上。他这些年消瘦了不少。释奴惹怒了多少权贵?抵御外敌耗费了多少心力?他又要一个人拉扯女儿。天知道这些年他受了多少罪…… 于是,即便他执拗地吻着她,不肯放松的双手近乎粗暴地动作、过于匆忙地占有,似乎要将她溶入他的骨血、灵魂中一样,她都随着他、依着他,温柔暖融地包容着他的每一步,疼惜怜爱地轻抚他胸口多出的那些新旧伤疤。她知道,今晚所有的急躁、粗暴、蛮横都是因为太多年、常常显得了无尽头的等候,都是因为无数个孤寂冰冷的漫漫长夜里,无数次的辗转反侧、耿耿难眠。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窗外一片漆黑,屋内红烛光暖,像是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抵住了外面一切的黑暗和险恶,容他们暂且躲在里面,互诉衷肠、再誓前盟。 他撑着头侧卧在她身边,暗哑着声音问道:“宝贝,这些年到底想过我没有?” 那兴师问罪语调听来像是怨妇,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以至于有些好笑。但塞卢斯眼梢压得很低,漆深的瞳沁着层薄光,湛蓝的眸望来湿漉漉的,脸颊冷峻的线条也异乎寻常的柔软,反倒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少年。 桑微微挪动,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眼里潋滟着温柔的笑意,道:“想啊,只要醒着,没一刻不想的。” 他佯装生气,道:“那睡着了呢?睡着就不想了?” 桑不惯说情话,一下被问住了,转着眼睛灵机一动,道:“嗯……想呀!我每天晚上梦见你好几回,都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那么想我。” 按桑家乡的说法,若张叁晚上梦见李四,反倒是因为李四在思念张叁。姑娘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塞卢斯这许多年来那些枕冷衾寒、思念难捱的夜晚。他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里拥着,下巴留恋地摩挲她的发顶,幽幽道:“你当年为了天下的军民离开我……我总怕你……你在意他们,到头来……多过在意……” 那个“我”字终究没说出口,桑却听得明白。她缓缓推开一点儿塞卢斯,支颐于枕,另一手温存地抚摸他的鬓角。那里原本乌黑,但因多年的忧劳,已经早生出了几许华丝。桑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塞卢斯,我们爱一个人,爱的总归是他人格里的某些品质。你说是不是?” 她丈夫想了想,眼里渐渐浮出个笑,然后嗯了一声,道:“确实。比如说吧,我爱你,因为你正直、聪慧、勇敢、坚强,我喜欢你沉思哲理的学者模样,就像现在。这一点上,你从没变过。” 桑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道:“那再比如,我爱你,因为你仁慈、包容、宽厚、善良——”,她一顿,眼里的笑浅了些,“——但塞卢斯,这些恰恰也是天下的军民最需要的品质。我不能因为我自己对你的爱,而罔顾千千万万人对你更迫切的需要。如果我是那样的一个人的话,你也不会爱我了,是不是?” 塞卢斯默了一瞬,垂下眼。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拥有这些品质了呢,桑?如果我变了呢?” 桑枕在塞卢斯肩头,正好瞅见他左胸那处旧疤,就在心脏上方叁寸的地方。那是一个承诺,是塞卢斯曾经对仁政、自由许下的承诺。屠龙者的故事她见过太多。她知道,至高无上的极权是会腐败人心的,如果权力导致腐败,那么绝对的权力就会导致绝对的腐败。那一声声顶礼膜拜的“明君”“圣主”、那一首首歌功颂德的礼赞颂歌,亿万人的俯首帖耳、千万遍的山呼万岁……即便再谦逊的人,也难免会被之冲昏头脑,难免真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间一久,也就难免会视旁人为蝼蚁草芥。 但桑还是摇了摇头,从塞卢斯怀里撑起身来,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不会的。最适合掌握权力的人,总是那些压根儿不想去拥有权力的人,因为他们渴望的不是去统治,而是一些比统治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每一个人、每一个个体,以及他们的权利和幸福。” 她眼里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塞卢斯心里五味杂陈,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轻声认真道:“我希望你是对的,我的天使。” 桑又心疼,忍不住用拇指描摹塞卢斯的眉毛、轻轻摩挲他的鬓发。她对着这无解的问题,确实不知该如何劝慰,过了良久才稳住声音,开口时语调格外温和舒缓,“咱们不说那些远的啦。这些年,日子很辛苦吧?” 他于是向她慢慢讲述这几年的经历。对于所有的艰难苦痛,他都轻描淡写,尽量不提战场朝堂上的那些凶险,所有话都绕着女儿,叁句不离一个“艾莉亚”,说女儿有多聪颖敏慧,听话懂事。桑却听得心里酸苦,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胸膛上那一道道狰狞的新旧疤痕。他到底对她隐瞒了多少?战场的凶恶且不说,拉扯一个婴儿的艰难她怎会不知?今日听艾莉亚的话,塞卢斯是个事必躬亲的父亲,生怕宫里的人照顾不周全。但再强健的孩子也会生病,单亲的父母却休息不得。再说,艾莉亚只怕也不似塞卢斯说的那般好养活。他那样疼爱孩子,却时时得面对朝堂的险恶,孩子又是软肋,又要为孩子担惊受怕,本就艰险的政斗就更凶险了。 桑心里难过,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全都化成了抽噎和泪水,抱住塞卢斯,不停地哭泣。她可以为了自己坚强、为了千千万万比她更弱的弱者坚强,但在爱人身边却难免想痛痛快快软弱到底。塞卢斯把桑搂住,轻轻顺着她的秀发,眼眶也湿了。等她哭声缓下来,他吻了吻她面庞,道:“宝宝,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一辈子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们择个吉日,再风风光光办一场大典。” 桑知道塞卢斯的担心,他被以前的事吓怕了,总是害怕她要走。她止住了泪,紧紧拥住他让他安心,露出个俏皮的笑,“那可说好了,你欠我个风光大典哟。” 两人夜半私语,推心置腹,说到月亮高升。桑毕竟记挂着女儿独睡,起身到窗边,拿起烛台就要去隔壁看孩子,哪料塞卢斯人高腿长,先发制人地把她从背后箍住,滚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道:“不许你走。” 说罢,夺过她手中烛台放回桌上,手上力道不松,扳过她身子,深深的吻烙在她唇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你才说想我,就不能陪我多待会儿?” 桑记起刚刚云雨,脸上一热,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家公主殿下?怕她醒来寻不着我,闹。” 塞卢斯坏笑,“艾莉亚多大了?你倒该多担心担心我。我醒来寻不着你,更闹。” 桑乜斜了他一眼,却只来及说个“你”字。塞卢斯早被那含娇带嗔的眼神儿勾得七魂没了六窍,不由自主凑上来吻她。 灯影阑珊,烛火熹微,映得少妇身上朝霞般瑰艳。那薄纱衣本就被他扯坏了,经不住动作,罗带轻分间白雪红梅,烟纱暗解中露浓花艳,十二分春色荡漾,叁四枝海棠生香。她刚刚沐浴,乌木般的鸦发,暮霞般的粉颊,雪玉般的凝脂,宝石般的红唇,雪香微透,娇妍独绝,把他刚灭下去的兴致彻底点燃了起来。他随手扯过一条厚实的乳白色羊绒毯,翻了两折铺在桌上,然后单手抱着桑,将她平放在毯上,俯身在她唇上、颈间厮磨啃咬,一手把她的睡裙推到小腹上,一手扶着粗长的肉棒,借着他早先射入的精液,将龟头慢慢推入了窄小的花径中。 桑的身子一颤,发出一声娇呼,攀着他手臂的小手收紧了几分。他侧头吻在她颈侧,没了先前的急躁,只和风细雨地抽插,几十下后笑道:“皇后娘娘好生厉害,这许多年过去,功夫不退反进,弄得朕欲罢不能,魂颠魄倒。” 明明是他想要,偏说成是她勾的。桑羞得耳根都红了,小拳头捶在丈夫胸口,娇嗔了句“不要脸”,但身子却分外诚实,像是故意要验证他的话一样,小穴里黏腻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褶皱间溢出,包裹在龟头上,层层湿热的肉壁收缩蠕动。塞卢斯只觉得快感从下体至窜上脑颅,刺激得他嘶一口气,肉棒也更加肿胀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是百来下。 桑酡红着小脸儿,红润的唇瓣微张着喘息,粉嫩香舌半吐,纤长雪白的脖颈微微震颤,呻吟了一会儿,娇软地扶着他的手臂,迷迷糊糊道,“唔嗯……好大,撑得好、好满…… 好涨呀……” 不经意间说出的真心话偏总最能满足人心。塞卢斯低低一笑,“是宝宝咬得紧,这可怪不得我。” 遂更加快了速度。小穴口的嫩肉被里面硬楞的大家伙反复外翻,黏连在肉棒上,如莹润的奶冻一样微微颤抖。穴内软肉被频繁破开又黏拢,反复遭到刺激,收缩得越来越厉害,新的春潮眼看就要喷涌而出。 “呃唔……”,桑被撞得意识混沌,高仰白嫩的脖颈,早答不出话,只能依在男人怀里,双目含春,软绵绵娇滴滴地浪叫,语无伦次地,叁声“别”里,又总含了两声“要”。塞卢斯扣着她后颈,将额头抵在少妇香汗淋漓的前额上,在无与伦比的快感里微微凝眉,却还不忘逗一逗她。 “宝宝,这就要到了,嗯?” 他挨在她耳畔,声线不似以往清越,被情欲烧得沙哑,更充满成熟男人的低沉磁性。 桑的耳垂被他的唇贴着,他的声音落在耳内,却似隔着层纱。 “嗯、嗯…… 想、想要……” 她本能地回应。自己的声音也似从远处传来。 一切都变得混沌。她迟钝地意识到,穴内凶猛的抽送不知何时慢了下来。他捧着她的臀,塞满她下体的肉棒缓慢地蹭磨、滑动,保持她身体的兴奋度,却不给予更多刺激。她像被悬在半空,掉不下去,也登不了顶,浪声催促,“快点儿……快、快……” —————————————————————————————————————— 抱歉卡肉。明天中午无更,晚上再更。 新月之弦(番外2·下)【H】 “快点儿……快、快……” 回应她的是男人低沉的笑声和杵在她体内的肉棒缓缓的律动。 “嗯?快什么?说出来,都给你。” 桑抬眼望去。他正谛视着她,漆邃的目光满布欲色,已然忍耐到了极致,随时都要破闸倾涌一般,可下身却仍旧不轻不重地搅动,闲适地在她小穴里磨蹭。 她身子空虚得受不了,清灵灵杏眸潋着娆艳媚色,娇气地恳求,“塞卢斯……你快、快……想要……想要……”,声音轻成了耳语,害臊地在他耳边飞快说了“你操我”叁个字。 塞卢斯听了,眼里灼烧的情欲却忽然柔软了一瞬,指腹温存地轻抚她汗湿的脸颊,语调有些迟疑。 “只是操你?桑,你……你爱我吗?” 略微停顿,斟酌着如何开口。 “从前的…事,你……你还、还…怨我吗?” 声音极轻,紧张得发颤。 床笫间,塞卢斯向来说一不二,主导又强势,除了两人头一次,之后就再没说过如此感性的话,情到深处也只是表现为极强的占有欲……舔咬她脖颈和肩膀、狠狠捏她奶子屁股、在她腰上勒出一道道青紫。他突然这么一问,桑一下愕然,愣了半秒,脑子里恢复了几分清明,眼角分泌出的生理性泪水被眨掉,呆呆抬眸望着塞卢斯。只见男人紧盯着她,语气里带了迫切,落嗓沙哑干涩。 “桑?” 那个字带着微微颤抖,好像在等待她的裁决宣判。 桑心尖儿一颤,理智瞬间回归。生离多年,他如今终于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火辣辣烙入她的魂灵里,她怎可能不爱他?她搂住塞卢斯肩膀的手臂盘得更紧,赶忙道:“怎么会?以前的事——”,略一顿,模样腼腆地咬着唇,“你说过…你和我是夫妻……当…相互信任。那时候的事…我本该同你商量的……” 塞卢斯一怔,没料到桑会在这件事上让步——这件她无私地、冒着万分凶险、为了他完成的事,这件给他带来无比助益,却给她带来屈辱和折磨的事。他又愧疚,又感动,又怕她难过自责,赶忙要打断她,说终归是自己鲁莽愚钝、刻薄多疑、当初该更信任她,但怀里的小人儿却脸一红,音调儿娇软了几分,“再说,我虽…欢喜你…和我…嗯……亲、亲近,但即便你不、不——”,引颈向上,吐气如兰,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面颊随即涨得通红,“——即便你不……那个,我也爱你的呀。” 她话未落,男人的喘息立刻粗沉了几分,玉般的喉结微微滚动。桑抬头,只见他眸中的笑意盈着深厚绵长的快乐,低垂的睫角泛起点点泪光。 “谢谢你,我的天使……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他垂首,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下面开始了新一轮剧烈的撞击。 在意识重新被冲散前,桑迷迷糊糊地想,在这种极致温柔和极致暴力的结合里,因那温柔的太过温柔,竟反而让那暴力的也显得温柔了。 肉棒一次次狠狠凿入,又深又重地贯穿桑的身体。少妇的身子被撞得不断后挫,又一再被他扣牢臀肉拽回桌边。他的胯骨压向她腿心,龟头抵戳穴壁,茎身搅擦着穴肉,似打桩般,大开大合地在她体内抽插。两人身体紧抱,性器也像融在一起,每一次摩擦,都汁液淋漓,皮肉绞缠,肉体拍击声与淫糜水声、娇呼声响彻整个卧室。 桑既有难以遏制的舒爽,又无法承受他过于狂躁蛮横的操干,小穴痉挛得比刚才濒临高潮时还厉害,里面的肉疯了似的收缩。她双臂完全撑不住身体,蜷倚在他怀内,整个身子全靠他抱着,眼睑低垂,秀发飞散,幼嫩娇弱得可怜。 就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人儿,胸膛里却藏着一颗多么刚毅坚韧的心呵。 他的心胀满得像要爆裂开来,侧头咬住了她的耳廓,喉腔哑得似被炭火炙过。 “我也爱你,桑,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有一秒,桑隐约意识到,他爱她,或许确实要胜过自己对他的爱。但这想法刚生成,就被下身猛烈酣畅的快感打断了。男人臀腿肌肉绷紧,手臂内侧淡青静脉曲张,像头欲壑难填的野兽一样,死劲儿掐住桑的细腰翘臀,在她濒死般的哭喊中,抵住宫口,往内狠插了几十下。小肉洞坍缩着喷涌出大股大股的淫液,酣畅淋漓地洒在桌上地下,交合处下的乳白羊绒毯粘黏成了深藕色。塞卢斯并未停下,仍旧将她紧紧扣在怀内,哑声低吼,巨硕的龟头粗暴地撞开子宫,大股大股滚烫浓稠的精液涌进娇软稚弱的小宫腔里。 他拨开她汗湿的鬓发,温柔地吻她白玉似的小耳尖儿,柔声问:“宝宝,小肚皮里被内射灌精,舒不舒服?” 炙热的浓精持续射入,猛烈击打高潮中瑟缩的肉壁,桑被无法抵御的快感裹挟着,红唇半启,香舌微颤,水蒙蒙杏眸胧着层嫣嫣雾气,没有半点儿焦距,“嗯……舒、舒服…… 好、好舒服呀…… ” 他喉咙滚动了下,一瞬不瞬睃巡着她的娇媚痴态,问道:“那以后,桑和塞卢斯在一起,每次都让桑这么舒服,好不好?给两张小馋嘴儿都喂满热乎乎的精液,嗯?” 下流的话,说的缠绵悱恻,娇宠爱怜。桑娇怯怯地 “嗯” 一声,仰起头索吻,脸上红潮越来越艳,秀美的眉尖儿微颦,在他嘴里含糊道:“就是太多,太满…… 太胀啦……” 他痴恋地望着她一身漫散绯色的雪肌玉肤,将射完的精液往里捅了捅,肉棒仍旧深埋在她身子里,大掌覆在她小腹的细皮嫩肉上,慢慢摩挲爱抚。 “多不好?那都是为夫对娘子的爱。” 桑觉得身子被塞得很满,些微的胀痛外,更多的是充盈的满足,攀上塞卢斯肩膀的双手搂得更紧,娇滴滴重复道:“嗯,桑爱塞卢斯…… 桑好爱塞卢斯呀……” 小人儿显然被伺候舒服了,这次说的温顺主动,语气全是撒娇央告。他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还没软的下身更硬了,翻身把少妇压在桌儿上,将白嫩的双腿扛在肩上。 桑这才回过神来,低呼一声,轻轻推拒,“诶,怎么——” 为时已晚。男人已经开始了慢慢抽插,凑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声道,“宝宝,我怎么也疼不够你,也看不够你。” 确实,少女时的桑鲜妍姝丽,如今却更添妩媚袅娜,香艳骀荡,风情万种,非未经人事的少女可比。但说到头来,这些又有什么紧要?塞卢斯低头轻轻舔吻桑的面庞,温柔低语,“无论如何,你总是最美的。” 他一边温柔地动作,一边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反反复复的话,偶尔说得语无伦次,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儿。塞卢斯其实也就像个孩子,馋得太久,好容易得到了点儿甜头,于是没完没了,如饥似渴,欲仙欲死。 桑也被伺候得爽透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抵死般仰着脖儿,扭着小腰迎合男人的撞击。蜜穴紧热湿滑,里头的媚肉层层缠绕吸吮,每次插干都有刚刚射进去的白灼精液被挤压出来,白乎乎流淌在红艳的唇肉和白嫩的大腿根上,被肉棒一搅动,混合着新流出的淫水儿,白浆成沫。他看得欲火更盛,肉棒硬如烙铁,挺着腰在滑腻嫣红的小穴里加快速度深顶深插,把怀里的小人儿肏的高潮连连,淫水四溅。 从桌上到床上,他反反复复,几乎没有半刻停歇,直到东方既明,妻子困倦地窝在他怀里,他才意犹未尽地又一次射在她最深处,然后就深埋在她体内,紧紧把人扣住,拥吻着她沉沉入睡。 好梦降临之前,塞卢斯隐隐想起,再过个把钟头,似乎会有什么颇为棘手的麻烦事找上门来。这一夜下来,他早忘了,寻不着妈妈的女儿殿下可是要闹的嘞! —————————————————————— 尾注: 私以为,在任何故事里,一个社会地位、权力、财力、体能较弱的角色,并不意味着她的精神力量和人格力量同样弱小。同时,强者之强,也需要稳定自洽的强大内核来支撑。 在《新月之弦》里,桑的精神内核其实一直要比塞卢斯的强大且稳定。塞卢斯失去了爱情、自以为被桑背叛后,也失去了其善良本性的一部分(俗称黑化),因此才会监禁折磨桑;得知真相后,他通过反思和自我惩罚回到了正轨,重新建立了自己的人格。 相比之下,爱情则始终不是桑的主要人生课题。她的人生课题是政治和哲学:什么是好的政治,何谓善良的统治,如何约束权力等等。她爱塞卢斯,但她不非得与他在一起。 其实故事最后还是陷入了传统的神女-妖妇的二元叙事。在这种叙事中,神女利他,而妖妇利己;妖妇被视作“妖”,常常只是因为她们去实现了一个女人【作为一个人】最合理的欲望——生存的欲望。与桑这个神女形象相对的是两个“妖妇”:玛丽珊黛和西比尔。我尽量不去评判、抹黑她们,但很不幸的是,她们依旧作为反派出现在了故事里。重要的是:她们的“恶”要归咎于封建社会和天道皇权的整体规则与制度,而万万不能归咎于这两个角色本身。 同时,故事中的角色也都有抽象的象征意义。“塞卢斯”这个角色象征着新的君父和统治者,“桑”象征了臣民和被统治者。这是一个统治者自发地请求被统治者来约束他的权力的故事——这个美好梦想的前提是,他必须是个“善良”的统治者(benevolent dictator)。 值得注意的是,桑愿意牺牲自己,给作为封建正统统治者的塞卢斯铺路。塞卢斯成为了新的“父”,而权力又一次通过女性角色(被统治者)的自我献祭,回归到了封建正统统治者手里。我想说的是,当一个爱情故事设定在对女性限制性极强的封建背景下,就势必需要塑造一种虚假的两性平等关系,再利用女性议题去制造情感冲突,但又无法触及女性面临的核心困境之本质,即父权的压迫。我希望读者们能清楚意识到,桑的选择是局限于那个时代一个下位者所能做的;相较与当代价值,它是保守的,也是落后的。 这些创作缺陷,作者也在努力反思和改进。 这个故事的灵感其实来源于一次巧合。 去年十二月份的某个周末,趁大雪封路,我和伴侣去公寓附近的Harvard Art Museum参观。博物馆里藏品奇多,每一件都内涵深远。一个下午过去,我二人还未看过一半,却已觉眼花缭乱,精疲力尽。 就在我们打算离开时,楼梯拐角处一个雕花精致的小金杯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文物,在波斯波利斯旧址出土,距今已近2500年历史。这个金灿灿的小杯子该见过怎么样盛大的筵席?该被帝国的哪位首脑拿在过手里?该听过何等样的宫廷密谋? 这些我们无从得知。不过,这个故事就此应运而生,它歌颂自由,歌颂仁政,歌颂在残酷时代里不屈不挠的那一个个生命,以及懂得去爱护这些生命的执政家们。 同时,它也想反思权力,反思权力的制衡与约束,反思极权体制的改革,以及“善良的独裁者”(the benevolent dictator)是否是个伪命题。 最后,这个故事原本叫《红线》,是一位知乎上好心的太太给它取了“新月之弦”这个韵味十足名字,特此鸣谢! 雪之寂DasSchweigendesSchnees(1)第三个吻 本章BGM:肖邦升C小调夜曲遗作(Op. posth.) ——————————————————————————————— 《雪之寂》(Das Schweigen des Schnees) 你幼年时生病烧坏了嗓子,音乐成了你表达的唯一方式,是你精神的寄托,也是你与你所爱之人的灵魂共鸣。 但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那个可怕的德国男人玷污了这一切。 音乐室的墙壁上,地毯上,窗沿上,沙发上,琴凳上,乃至大叁角的琴盖上……到处都弥散着那令你作呕的淫靡气味,到处都干涸着你的泪痕、水迹,以及他发泄后从你身上汩汩而出的浓白残渍、污秽。 它们提醒着你,你那些寂静无声却困兽犹斗般的抵死挣扎,在他身下,曾经是多么微不足道。 从那以后,钢琴成了你永恒的梦魇。 § 卡齐米日算得上是全省——乃至全波兰——最最漂亮的小城之一。一幢幢房子,白墙、红瓦、尖顶、金色的风信鸡……星罗棋布在绿油油的斜坡上。茁壮的枣树密密匝匝生长,勾勒出了小山丘每一寸的凹凸起伏。象牙白的城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维斯瓦河如一条巨大的湛蓝色缎带铺垫在城墙脚下,河对岸的山峰重峦迭翠,宛如画境。 你在国立肖邦音乐学院的文凭完全可以让你留在华沙,但你选择搬到卡齐米日,却并非是因为这里的秀美风景和淳朴民风,而是为了一个人。 Aleksy Kazinski是你在大学时候的同学,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那时候的阿列克谢,一头蓬松的深棕卷发,清澈明亮的蓝灰色眸,饱满光洁的额头,白皙红润的脸颊,高挑的个头,柔和俊美的容貌……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让你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极了《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那位善良、敏锐、体贴的同名小伙子。 你们初次邂逅的时候还出了件尴尬事儿。你以为他要像波兰人一般那样,在脸颊两侧各吻一次,结果第二个吻结束后,他并没放手,而是又侧头俯向你右颊。你躲闪不及,他的唇险些撞在你的唇上。 你低下头,脸上热得发烫。和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头次见面,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丑!但阿列克谢非但没有介意,还赶忙向你道歉,说因为母亲不是当地人,所以他在待人接物中难免保留着些西欧的习惯。 他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你这才敢慢慢抬起头瞧他。男孩儿唇角挂着个难为情的笑,耳梢泛红,颜色像初秋的苹果。 不久后你便发觉,他与其他朋友见面时——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无论是否头一次——都会像波兰人一般那样,只吻他们两次。 从此,他多给你的那个吻,就成了你心底的小确幸。 你会在老师点他名字的时候先他抬起头。琴房外不经意的擦肩,却是你排演过上百遍的意外。合奏时的一个对视,你心里那头小鹿几近冲撞而出,慌忙避开眼,却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用余光凝视他千千万万遍。 你会在阶梯教室熙攘的人群里,一眼就注意到他坐在了哪个位置。你会在听讲时不由自主瞟向他的背影,却在他回头跟同学讨论时飞快地垂眸,即便课本上的词,你一个都没看进去。你会偷偷留意他在看哪本小说。你从不敢向他借,但去克鲁格书店时,你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就寻到了那本书。 你会为了你们合演时一瞬无言的默契而窃喜好久。你能凭他身上独有的松木温香得知他是否刚离开一间琴房。你会在入睡前迷迷糊糊寻思他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那个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想到这儿,你心里总会泛起一阵酸涩。 你在练琴时,会不经意间记起草坪上的夏风和他回头的眼神,记起晚自习灯光下他认真的眉眼,记起黄昏下,他送你回宿舍后久久徘徊于楼下的身影。 在那些瞬间,你曾成百上千遍弹奏的曲调,忽然就有了崭新的意义。 大叁末,教授告诉你,你和阿列克谢双双脱颖而出,下学期要一起做作曲课的助教。 你兴奋得一夜未眠。 你不知道的是,他也兴奋得一夜未眠。 从不爱炫耀的他,会在班里一个男生第七次问你能不能单独为他伴奏时,故意过来插话,然后展示一长串异常迅捷的连顿弓,直到那个男同学讪讪地离开。他会在你即兴演奏出一首普通小调的第二十叁种花样时,伴随着学生和教授的一众掌声,露出既骄傲又毫不惊讶的微笑。 他总能帅气地接住老教授从课室对面扔给他的粉笔头儿,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用余光观察你的反应。在瞧见你上扬的嘴角时,他总是匆匆垂眸,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唇角也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班里男生当着你的面开黄腔时,你见到了他前所未有的严厉的一面。但你不在的时候,阿列克谢也会这样做。你不知道的是,因为想要与在他眼里那样优秀、那样善良的你比肩,他也想要成为一个更优秀,更善良的人。 在注意到他为其他女同学挡开骚扰者时,你脸颊更热,心更加砰砰乱跳。你忽然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温柔、体贴、勤奋,无论多难,总是尽量做正确的选择,从不因自己的成功而高傲,也不因他人的失败而嘲讽。 那个学期,阿列克谢成为了维尼亚夫斯基比赛最年轻的获奖者,在上台发表获奖感言时,他向师友致谢,闪烁泪光的双眸却一直凝视着台下热泪盈眶的你。 有了这个奖项,他觉得他或许有了向你表露心迹的资格。 那晚聚餐时,阿列克谢坐在餐厅对面,目光穿过人群,遥遥望向你。美丽的东方少女总是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微笑着认真聆听每个人说的话,恬静娴雅,好似精灵般驻足林间的小鹿。 他鼓足勇气,搁下酒杯,深吸口气,起身向你走去。 穿过人群再抬眼,只见一个金发绿眼的高个儿男生正在你耳边俯下身,大掌很自然地搭落你的肩头,眼神在你的侧颜来来回回打转,轻声附耳和你正说些什么,唇几乎贴在了你玉脂一样的耳廓上。 周围人头攒动,你没处躲闪,只能教养很好地掩唇轻笑,顺着他的意思点头或摇头,直到男生离去。 那一刻,你恰好抬眸,目光和阿列克谢撞在了一起。你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一种立刻穿过人群和他解释的冲动。 但阿列克谢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垂着眼,缓缓回到了座位上。 一整晚,你们都没再交谈。 你的舍友们戏谑地笑,说阿列克谢喜欢你。 你心里有一瞬狂喜。 可是这可能吗?他那么优秀,那么耀眼,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是个哑巴,他真的会喜欢你吗? 舍友送给你一件鲜妍的嫩绿色连衣裙。她知道那日你要教课,逼着你不许把头发梳成辫子。 你望着镜子里白亮得发光的自己,明亮圆大的眼睛如同林中小鹿,鸦发披散下来,海藻般覆在柔美的肩头,唇瓣从里向外沁着些嫣红。你多了几分信心,对着镜中人紧张忐忑地抿出个笑。 那日,全班男生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偷偷徘徊,但阿列克谢只扫了你一眼。一整堂课下来,他一直低埋着头,专心批改作业,偶尔有女生过来提问,他一一耐心讲解,却始终背对着你,没再施舍给你一瞬目光。 即便清楚自己一生都无法与他比肩,回到宿舍的你,仍旧无声地独自痛哭了一下午。 你慢慢发现,他与你在一起时,确实没有与其他女同学一起时的自信和坦然。 在教授吩咐你清理课室时,他总是很好心地留下来和你一起。但当你和他伸向板擦的手碰在一起,他却会像触电一样避开。你伤心地想,他与你在一起,可能不太自在。 你不知道,他是唯恐你从他手指的颤抖中,发现他的心跳有多么剧烈。 你不知道,他有多少次在讲课时,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你,却在险些与你对视的一霎那匆匆错开眼,慌乱得几乎忘记接下来的教案。 你不知道,那日下课后,他红着眼眶凝望你走出教学楼的嫩绿色倩影,在寒风里站了好久好久。 毕业后的暑假,卡齐米日的小镇乐团邀请你去演出。你知道阿列克谢是卡齐米日人,一连好几天,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你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你不知道,收到信的他,一连几天,也是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 但阿列克谢也非常害怕。 害怕你会发现那个带给他无限耻辱和绝望的家。 你抵达的那日,阿列克谢正在月台上等你。他殷勤地替你拿行李,但你却发现,那双湖水般的眸里萦蓄着你没见过的哀伤和疲惫。 他支吾着,说自己一切都好。 但之后几日,你仍旧从镇上的风言风语里拼凑出了真相。 他父亲常年出轨家暴,几日前在与人斗殴中暴亡,母亲长期酗酒,是精神病院的常客,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要靠他抚养照料。 你在精神病院门口找到了阿列克谢。他神情憔悴,正在点钱包里的纸币。抬头发现是你,俊美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然后又涨得通红,甚至没和你打招呼,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你瞬间慌了神,叁步并作两步追上他,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拥抱。 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耳根逐渐滚烫。 你羞赧地松开手,退开两步,双唇紧抿,低着头不敢看他。 心里正忐忑不安,一股宁人的松木香猛地迎面袭来。 他探身抱住了你,轻轻紧紧将你拥在怀里。你忽然发现,你和他的心脏几乎在同一频率脉动,达成了一种让你目眩神迷的调和。 你耳边的呢喃喘息忽转急促,男孩儿的语气第一次透了些难以压抑的执迷,癫狂。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你真的……真的还在我身边,在我怀里……” 耳畔温热的呼吸吹得你心口酸痒,他的怀抱紧得让你喘不过气,男性坚实胸膛的炙热滚烫了你的眼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把你拉开一些,眼里清透的水光泛着温柔笑意,比天边的星子还要明亮。 他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眼眶又是一酸,打着手语问,你是否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脸上笑意更深,又轻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从未见过那样的笑。醇厚绵长的幸福和快乐,直达灰蓝色的眼底。 “谢谢你,我最亲爱的朋友。” 剩下的话,阿列克谢始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答案太长,他想用一生时间慢慢告诉你。 夏天结束的时候,你辞掉了华沙的工作,在卡齐米日的野猪头酒吧找了份弹琴的工作,并且时常替阿列克谢接送他的妹妹们上学、放学。为了帮忙照料他的母亲,你开始学习法语。阿列克谢白日里教小镇上的公子小姐们小提琴,日落后要照顾妹妹们,不过,他每天晚上一定会来野猪头和你合奏一曲。无论你们演奏什么,那必定是你当晚最期待的曲目。 其实,每晚来野猪头酒吧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但当时的你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从不会踏足逼仄的小酒馆内。德国高级军官才配乘坐的霍希835型号轿车总是静静停在街对面,黑色的新漆在刺骨的月色下泛着寒光。酒吧昏黄柔暖的灯光中,你与男孩儿欢快的舞步和你脸上洋溢的幸福满足的微笑,一一映在了车内男人冰冷阴沉的蓝灰色瞳里。 入秋后,阿列克谢更加忙碌了起来,人也越发消瘦。有时候为了在附近城镇里的酒店演出,晚上甚至没办法来野猪头酒吧与你合奏。 你红着脸告诉他,如果他需要,你可以帮他补贴家用。 他脸上的笑意比秋日正午的阳光还要和暖,抬手揉了揉你的鸦发,因为微凉柔密的触感极好,手指在你发间多留恋了几秒。 “别担心,倒并不是为了家用,我最亲爱的朋友……” 他犹豫了片刻,似乎斟酌着什么欲言又止的话。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你露出个宽慰的,看起来很轻松的笑。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亲爱的。再等等我,好吗?” 说完,他忍不住头一次用指尖轻触你的脸颊,只那么眷恋又匆忙的一秒,生怕亵渎了你。 还没有保证会实现的承诺,他不敢轻易给。 你发现,他常在霍希金首饰店外逗留,注视橱窗里的一枚戒指。那是个简单的银白色指环,虽然格外璀璨明亮,但是没有任何镶嵌。你想,你应该买得起。 你鼓足勇气走进店里。老板告诉你,那其实是一对儿对戒中的男款,并拿出女款给你看。 “是铂金,小姐,象征着纯洁和永恒的爱。” 你一怔,胸腔中酸涩的波涛骤起,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卡齐米日下第一场雪的那天,你把那对戒指买了下来,放在一个深蓝天鹅绒的小匣里。小匣里夹了一张字条,写着 ‘祝你们幸福’。你换了好几张纸,但字条一角,仍旧被泪水洇得模糊。 趁他午休,你把小匣偷偷藏进了他的小提琴盒盖,然后直接去了卡齐米日火车站。 然而,你没能离开。 当日下午,德军进城了。 ——————————————————————————————— 尾注: 本篇及以后故事中的德文鸣谢一下我的伴侣。 雪之寂(2)第三小节 一列列坦克和装甲车把初雪压成了黑灰;那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一个月。纳粹四处抓人。但他们似乎并不确定应该如何处理你这样一个东方人,所以有一段时间,你的行动是相对自由的。野猪头酒吧停业,但你在夜间还是会偷溜进去,去弹那架破旧得不成调子的钢琴。不管它的声音多暗哑难听,它都承载了你和你爱的人在卡齐米日那些美好夜晚里所有的回忆。 有一天,当你从酒吧的窗户爬出来时,等在外面的不是你的自行车,而是两名纳粹军官。 你脑中瞬间 ‘轰’ 的一片空白,如一尊雕像般呆住了。其中一个人拿手电筒照向你的脸,对另一个军官用德语说了句什么,然后不容分说地把你架上了小轿车,一路驶到了德军军官的别墅区。 押送你上楼的时候,两个军官偶尔用德语低声交谈,不断重复一个名字。 冯·曼施坦因上校。 他们打开一扇厚重的红木门,把你推进去。那是一间音乐室,高顶而空旷。一看就知,音效准会难得一见的好。 屋里很暗,唯有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了屋子中间摆着的一架白色的大叁角钢琴,皮质琴凳也是同样的雪白,下面柔白的羊毛毯看起来软得能陷及脚背。余下的一切都浸溺在阴冷的黑暗里。 两名军官利落地行了个军礼,鞋根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门在你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 你这才瞿然发觉,屋子另一头的沙发里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冷冽的月光从他背后的窗子照进来,阴寒的幽蓝与钢琴旁柔黄的暖光两相对比,将音乐室截成两半。 你在明处,他在暗处。 因为阴影和背光,你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见,他指间雪茄燃出的青烟正缓缓扭曲着月光。黑暗里,那双眼睛闪着狼顾般的光,似乎打量了你片刻,然后侧身将雪茄点进烟灰缸里。 ?Spiel.“ 你的德语有限,不过这个词你听懂了,而且连它的变格也听懂了。 是第二人称命令式。 你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只好在钢琴前坐下,希望如果弹得一般,他能放你走,可又害怕如果弹得不好,他会杀了你。 你不想激怒男人,于是选了一首德国作曲家的曲子。 一组组叁连音如丝绸般不断从指尖流出,像在吟诵一曲挽歌,却又犹如照在一座巨大的坟墓上的,凄冷惨淡的灰白月光。坟墓里,数以百万的冤魂发出的凄惨的幽咽,像虚无缥缈的纱幕一样,徘徊在惨厉的月光下。它们悲叹着、啜泣着、呻吟着。它们死不瞑目,因为它们在阳世里所受到的冤屈未雪,所以无法得到安息。它们不属于这儿,也不属于那儿,它们倾诉着,却最终不得不无声地颤栗着,消散在深沉的夜色里。 曲终。 你想起了年初在华沙时和阿列克谢还有你们的朋友一起玩闹的那些欢乐的时光。淑气和暖,草长莺飞,你们在维斯瓦河畔钓鱼、聚餐,男孩子们打闹踢球,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读书、拉手风琴。阿列克谢笑着跑到你身旁,从身后变出一束他刚摘下的鲜花,然后挑出其中最美的一朵,犹豫着,小心翼翼别在你的鬓边,水般的蓝灰色眸中,笑意比春风还要柔暖…… 而现在,你爱的人藏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而你们的那些朋友们…… 你不敢再想下去,但仍旧没忍住呼吸中一声低微的抽噎。 房间尽头有脚步向你走了过来。皮靴落在木地板上,震的你心惊肉跳。 脚步声在你身后止住。一只微凉的大掌落在了你颤栗的肩头,来回来去摩挲后颈柔嫩细滑的肌肤。 另一只手落在了你的发上,顺着柔亮的辫子往下轻轻抚摸,摸到辫梢时,猛地扯松了你的发带。 你被揪得生疼,眼里泛起了泪花。 男人毫无停手的意思,抚散你的长发,粗粝的手指在海藻般浓密柔亮的鸦发里穿插抚弄。 “很可怜那些畜生?” 四个词的问询,声音低沉沙哑,语调好似浸满了冰碴子。 你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怒意。你不允许任何人这样侮辱你爱的人和你的朋友们。 在来得及细想之前,右手已在划出了一个壮烈的五音和弦,伴随左手狂风骤雨般的激愤倾泻。 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作于1831年华沙沦陷、波兰战败之后的悲愤当中。 男人没让你弹到第叁个小节。他拽着你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扯。你疼的微微张开了口,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倔强地强忍着痛,拒绝随他动作仰头,双手执意从停断的地方继续弹奏。 人生自古谁无死? 男人的怒意如寒风般铺天盖地袭来。他更用力地一扯,这次你直接从琴凳上摔下,跪坐在了他脚下的羊毛毯上。膝盖磕在琴凳硬角上,比头皮还钻心的疼。 他居高临下伸出修长的两指,狠狠捏起你的下颌,逼你与那双阴鸷的眸对视。 ———————— 尾注: 大家猜得出女主弹的是哪一首曲子吗?hint:是德国作曲家写的。 For an interesting article on how the Nazis actually treated ethnically Chinese individuals, see here: <a href=" target="_blank"> 明天下午3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