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成为契约夫妻后》 等风来 乐舫上,耳周是随着看客推杯碰撞时起起落落的琴器奏响,但再如何悦动,似乎都未能入对面坐卧着垂眸沉声的男人耳中。 柳如遇只静静听,没人知晓她是在注意乐声或是男人的低稳嗓音。 “……契约其六,你我皆可各自寻欢。” 柳如遇等他来这里已经很久了,都记不清有几年零几个日夜。 船舫平日登上的贵客很多,但她从未注目,只是沉静地拨动自己最擅长的这把琴,音弦震颤间享受着听客们的雷动掌声。 江宁城中有头有脸的人若要请她登门为宴奏曲,少说也需豪掷千金,但从去年冬日起她每七日便上这莲月湖心的乐舫上,摆好桌盏茶点,于珠帘后默默弹奏一整夜。 谁都可以来,谁都不会太过瞩目。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冬日,冷风扑弄珠帘,她闻到一阵异常醒神的木香,如夏秋交际时穿过杜松林,指腹触碰它尖锐的刺叶令人不禁冷颤一下。 柳如遇忍不住抬头,望到了那位身披暗灰毛麾淡然神色缓缓坐至离她最近的位置,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子。 他双颊微红,应当小酌过几口酒酿,冷意四散的眉峰却压到最低处,本就狭长的眼眸眯起睥睨着如常拨弦的自己。 浅棕瞳色中,犹如风雪呼啸的深林。 这个男人是三皇子林无央,他在前几日还斩杀了几个散落民间的麟族血裔。 长泽建国之初,林无央的祖先靠着与万麟山谷中的瑞兽赤麒麟一族立下血盟,携其一同作战踏平中原,普天之下再无敌手。 世间太平后,麟族回到山谷继续隐秘生活不愿再被打扰,而长泽的帝王登基时需以厚礼征请万麟山首尊下赠麟人立为麟君或是麟后,与其生下的孩子为麟子麟女,出世便需立储。 每一个长泽帝王,都必须有麟族的一半血脉,除此之外,再无麟血被允许散落世间。 林无央的父君并非麟血,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不可能走上皇位。 柳如遇见过他的麟子兄长林渊,待人温文尔雅,赤色的眼眸中从未有过林无央这般凌厉的杀意与躁动。 林渊下葬的那个正午,她在悲痛哀哭的人群中看殡礼长队徐徐走过,队伍领头便是三皇子林无央。 听说他宛如金辉的容貌比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更像身为帝王的母亲,可是所作所为却大相径庭。 当时和她一同唏嘘麟子逝去的百姓们想不到,那次沉痛竟然只是悲剧的开始。 从林无央以莫须有的罪名斩杀第一位麟血贵胄时,无人注意,那时候长泽帝因麟子逝去而病倒不再问询朝堂。 到后来,麟君也接着莫名暴毙,可此时已无人敢查无人敢问。 权倾朝野的林无央将护麟卫进行大清洗换人,更名为攘麟军,作为本无资格登上帝位的皇子,他极其痛恨麟族,人尽皆知。 琴声渐奏激烈,她知道,一曲将终,而自己的性命也即将在林无央起身之后了结。 她在临死前没什么后悔的,毕竟从万麟山中决定出谷时,被亲族注目着处以片刑脱胎换骨时的痛楚比这更要难捱。 只是她有些动摇,若是当初和林渊在谷外相见时,她没有逆反而是选择成为他的麟后,这世间会不会少死一些无辜的人…… 不,应该自己也会被林无央一齐杀掉吧。 手指刚刚停在最后一个音弦上,林无央已经掀起珠帘,她以为是风动,抬眸看去。 来人毛麾摇摆,露出他赤金色的缎面里袍,那上面竟是五趾双角麒麟。 按礼制长泽皇族所着衣袍皆刺三趾独角赤火麒麟,实为五趾,只不过长泽皇族必须谨记这天下终是靠麒麟相助才得以打下的,低头尊麟是为本分。 看样子他早就不想遵循这自古如此的礼制了。 杜松厚重而冷冽的香气自他衣间喷薄而出,柳如遇有些胸闷,移开目光想说什么,被他抢了先。 “柳琴师,为你倾倒的男人应当不少,”他的嗓音和意料中并无二致,只不过相较他十九岁的年纪来说,老成了些,“不如再算我一个怎么样?” “当然,我的意思是……” “与我成为契约夫妻。” 正如长泽皇族与麟族所立下的血盟那样,长泽的新帝王登基必要两样东西,先帝册宝以及首尊婚谕。 拥有首尊婚谕即代表着已将未来的麟后麟君迎入宫中备礼,林无央难道是想靠与出逃在外的自己,这个前麟后备选人契约成婚来间接逼迫麟族首尊交出婚谕? 柳如遇正在思索他是不是因此才放过自己一命,又想到离经叛道执意出谷的自己早就不再被首尊承认身份,根本不可能帮他拿到婚谕。 他也会干这种白费力气的事? 乐舫上的宾客不知不觉已被他的手下清退干净,柳如遇微蹙眉头,双手缩回袖中,这不安的模样被林无央尽收眼底。 “你是普通人,我中意你这点。”他俯身,伸手抚过琴枕,掌心剑茧厚硬,发出沙沙声,“你也够出名,若说我倾心你,谁又会疑心?” “公子的情感,原来不由自己左右吗,若是旁人都讨厌的,公子也要一同讨厌?” “那你讨厌我吗?柳琴师。” 他坐下了,与她就相隔琴身而已。 林无央说,正中意她是普通人这点,难道说……他不知道自己是麟族!? 这是对她死前的刻意折磨,还是他真的并无察觉? 舫主帮她一同收拾行囊,忧心忡忡:“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来头,说了多少遍你卖乐不卖身,仍是有这些个难缠的非要与你干那脏事!” “不打紧,他是官家的人,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可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再说柳隗自那日被官兵挟走,也至今不知下落……”舫主提到这个名字忽然就落起泪来,“这些官家的哪能分清黑白!?说我们阿隗犯下庇麟罪,我这半辈子也没见过坊间有什么麟族的影子!” “阿隗……”柳如遇顿住动作,眸中也隐约泛了泪花,“……除非我死了,贵娘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码头这时停了辆华缎舆顶的马车,舫夫们协同柳如遇把行李都搬上车。 风不算凌厉,但还是吹得双手通红,她抓紧时间坐入车厢中,掀起帘子与贵娘道别。 “贵娘,若是有一日,阿隗回来了,你便带他一同离开江宁府,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什么!?那你呢?” 但贵娘没能听清柳如遇是否应答,因为马夫即刻挥鞭启程,马匹疾驰唯留一地烟尘。 没有选择 耐人寻味的是,那日后,柳如遇仅被林无央安排住入一座临近皇宫的私邸中,并未限制出入,她仍可外出演奏,甚至因此来请她的达官贵人更多了。 隔几日,林无央便会在朝臣簇拥中留宿于此,似乎是要做戏给谁看一般。 他竟知道,要如何演出为某人情动的样子。 林无央作为未来的长泽新皇不会临幸甚至喜欢麟族女子,这便是他要给天下人证明的事。 柳如遇在池院中央的琴台中,淡然演奏着,指尖蹁跹,骨节冻得通红,林无央坐于池外观座,和他的党羽们鼓掌赞叹。 曲终人散,他端了手炉走来。 “人走得差不多了,殿下何必再拿来,我知冷暖,一会自己便去捂手了。” 柳如遇无甚情意嘲讽道。 林无央呼吸间散出浓郁白雾,与他眉目中迸发的冷意对比鲜明:“护好这双手,如果不是它,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明白了。” 柳如遇轻身行礼,不再作停留,怀抱长琴缓步离开庭院。 林无央仍捧着那个她未接去的手炉,抬手招出一位侍卫。 “殿下。” “柳如遇的父母,查得如何了?” “她是孤儿,莲月舫的人在下都调查过了,应当不是舫内红倌所出,只是舫主捡来的孩子。她幼时便随莲月舫琴艺最好的柳隗琴师学弹,坊间都叹她天赋异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柳隗呢,查过没有?” “殿下……柳隗琴师他……早几年就因为庇麟罪被您盖印准捕于狱司中了,若您还想提审他……” “他庇护的麟血抓到了吗?” “没有,也因此还未定罪,只是关着……” 林无央面无表情将手炉递出去,低头咬下鹿皮手套,展开宽大手掌对着日光喃喃道:“既然他最得意的徒弟将要成为我的妻子,当然得好好招待一番。” “殿下,柳琴师的来历仍旧不明……还是按原计划进行么?” “比起不明的来历,她对契约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更让我好奇。” 睡得不踏实。 柳如遇又梦到那个灯火红烈的夜晚,她洗浴完毕却发现肩骨上有莫名凸起,摸去竟似麟鳞,惊慌冲到铜镜旁细细查看,被拔去多年的鳞片怎么忽然地这时长出来。 口中含簪,她咬牙用火钳拔落,血丝汩汩。 她和林无央一样痛恨麟族,可令人悲伤的是她只有遭受片刑那样几近凌迟的苦痛后,才能走出山谷,来到人群中生活。 林无央为何痛恨麟族她并不清楚,也无意探寻,但她逃离万麟山的原因很简单: 谷外的麟子出生后,她的诞生与成长便是全心全意为了做麟后而准备的。 她生来就是为了做林渊的妻子。 山谷中的同龄麒麟皆是自由自在,甚至不会化为人形都没关系,漫步山野好不快活。 可她只能以麟人形态生活,学习谷外人族礼仪与语言,广阅三书五经,甚至习惯他们的吃食。 老师说她将为麟族担任最神圣的职责,在谷外的广阔疆土中有一半都应是麟族的,但是出谷的麟族会失去好运和神力,和人类一样软弱,这是天道要麒麟守护这方地界不可逾矩。 那为何当初祖先们要出谷为人族出征? 她问。 老师不愿回答她,只是提醒她不要学习分心。 后来在谷外遇到柳隗,他教会自己弹琴,柳如遇见识到这里远比自己所学到的更加有趣。 她也喜欢上过某些人族男子,但是倦得也快,因为平日要应付的宾客实在太多了,再特别的人也如过马观花。 直到鳞片被攘麟军搜查发现时,她惊得腿软气滞,这东西剁不碎也烧不毁,她和柳隗一同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也处理不了。 埋入土下,谁知月上梢头时便迸射红光引人夺目。 她活于世上二十余年,仍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发肤。 开春的冰雪还未能化尽,病躺床榻的长泽帝于某日晨曦崩逝,朝堂震荡。 没有先帝册宝和首尊婚谕的林无央在二十岁这年手握血刃登基了。 听闻他又杀了不少人,长泽的麟人已近乎湮灭,这一次,他铲除的都是同族异己。 但林无央每次如常来到私邸听她奏琴时都是冷淡孤立的模样,身上的衣裳不染一丝血尘,只剩浓厚冷冽的杜松香气。 她不愿想象这副模样的林无央持剑斩杀如何狠厉,因为无数个午夜噩梦都曾具象化过这一幕。 “你喜欢喝软银针?” 两人素来都是相顾无言,今日琴声完毕,林无央冷不丁问询。 “不知那是什么。” “让府上给你备了五种茶,只有软银针现在几乎要见底了,看来是喜欢这个。” 原来这是一种茶叶,柳如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那罐茶缸,若有所思:“并不至喜欢,是殿下只给了我五种选择,那仅代表我在五种中不讨厌这味。” 选择不多时,不讨厌却被误认为欢喜。 “那明日给你增至五十种。”林无央挑眉看她平静的双眸,“不……” “……没必要添了,明日我会派宫里的掌侍宫女来教你宫中礼仪,半月左右后,按我们约定的那样完婚。” “完婚后,殿下还是以此频率来听我奏琴吗?” 林无央不知是假装未听见,还是真被窗外的什么吸引目光,偏头瞥向窗外,很快自顾自道:“你知道这世上比铸铁剑更加无坚不摧的东西是什么吗?” 你想要的只是夜夜欢愉?(扣bH) 并不等她应答。 “是麒麟的鳞片。”他蓦然冷笑,侧脸被桌台上油灯照得明朗,“用开刃的麒麟长刀刺入肉身,很快它就会吞噬血渍,发出更加赤红的光芒。” “而用麒麟鳞片编织的甲胄,可挡数箭,亦比铜甲轻便,这也使得我的攘麟军,所向披靡。” 柳如遇听他一字一词说着无比残忍的行径,手心沁满冷汗,后脊忍不住发颤,强作镇定:“不明白殿下与我讲这些是为何。” “如果你身后有谁,因为你能够亲近我身边而指使你残害我——那么只能是天方夜谭。” “殿下若是担心这个,可现在就将我赶走。” 柳如遇不卑不亢。 他沉声一笑,起身时右手覆于她的鬓边,这是数月来二人唯一的肌肤之亲。 “你发抖得很厉害,怕我?” 她沉默以对。 他本打算离开,又坐回椅中,而手仍是抚弄她的鬓发:“我没有养过猛兽,但我杀过。” “这时候的你很像它们,明明怕我怕得止不住发抖,可又不愿后退一步,妥协一步,示弱一步……” “如殿下所见,我并非猛兽,当然会示弱……” 憋了满眶晶莹泪珠的柳如遇这时迟迟抬首,闪动的眸中是濒临破碎的悲伤,娇弱如骤雨后的一地棠花瓣叶。 于她鬓间的那只手顿住。 “殿下,我不想再听您讲那些……打打杀杀,我每夜都会做噩梦……” “这座宅子里只有我一人,您派来的仆人从不与我说话,我不知是他们不敢,还是您下了禁令。” “殿下,我非常惧怕您,以至于快撑不下去了,请放我离开吧,您找别的女子履行契约……” 她轻微将身躯瑟缩入椅背,悄无声息逃离他的手掌。 他悬停空中的手逐渐下移,猛地扣住她被泪流汇聚的下颌:“谁教你这样惺惺作态的?” 柳如遇眸中有忽而掠过的惊慌,正思考如何作答,林无央指尖捏握的力劲儿却缓缓变弱。 “我还担心你会演不好呢,就这么演,让朝臣都认为我喜欢这样的女子。” “这样愚笨可爱的女子,处理起来也很方便罢。” 他玩味端详柳如遇此般娇柔如水的模样,竟十分满意。 什么叫让朝臣都认为他喜欢这样的女子? 可他又如何界定自己是哪一种女子?是不会轻易被他杀弃的,还是能够随时处理的? 不寒而栗。 泪瞬时止住了,柳如遇一言不发攥了手帕拭去水痕,又将下颌抬离他的指尖。 林无央比自己遇到过的任何男人都心思缜密。 这点其实她早就该明白,毕竟林无央一路走来是如何踏碎他人尸骨的,有目共睹。 林无央依旧没有收回手掌,而是又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既然你好好诠释了我期望你做到的模样,那也换我来试试你所期望夫君的模样,如何?” 可这样柔声的他,面容仍是清冷的,垂下的眼眸不带任何温情或是疼惜。 “您做不到。” 她毫不留情拒绝了。 “是吗?”他抬手如蛇游走钻入她腰间,“不妨先说来听听。” 柳如遇毫不惊慌,而是起身坐至他膝上,低吟着:“殿下想要的既然只是夜夜欢愉,那又何必在意起我之期望?契约之后,殿下也不会再想见到我,不是么?” 二人双目近在咫尺,林无央侧头将眸光落下,看她微张的红唇。房中的火炉烧得正旺,柳如遇脸颊泛起粉红,方才流成长河的泪痕已半干,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有意思。” 林无央说话的间隙里,他已解去柳如遇的腰封,在她轻声喘息中衣襟滑开露出浅碧绸光抹胸,因为忽如其来的寒冷,柳如遇不由更加贴近林无央。 “取悦我。”这时他的动作全部停下,只是玩味打量着失去外袍庇护有些瑟瑟发抖的柳如遇。 她沉默半晌,失笑道:“取悦殿下,对我有什么好处?事实上,我还不知道殿下为何要选我做契约夫妻,比我才貌艺高的女人在江宁府比比皆是。若殿下觉我无趣,大可换人便是。” “你忘记柳隗被关在牢里多久了吗?可真是薄情啊,我还以为你起码为了救他会对我假意逢迎一番呢。”林无央满脸嘲讽。 柳如遇身躯轻颤,想过借此打探师傅的消息,但未曾想会是林无央先行一步。她暗咬下唇思索林无央会希望她怎么做,如何才能周旋其中...... 谁知他握上纤腰粗鲁将她按在椅前案上,还未清洗的砚台也被推落在地碎成几块。 他并未压上来,而是将手指探向腰封之下的地方:“还要我等多久?” 不等柳如遇抵抗什么,有着硬茧的手指已然蛮不讲理没入她还未湿润的蜜穴中,疼痛使得柳如遇乱了阵脚,惊喘一声:“不......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可你咬得很紧。”他的语气平静如水,听着更令人气恼。 她躺在案几上看这个男人迎着来自窗外的浅薄日光,垂眸审视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毫无情欲。 他看起来并不享受,神色冷淡,似乎不懂如何在这件事上得到快感,那句让自己取悦他的话更像是一种蛮横的请求。 “很痛......野兽落入兽夹也被咬得很紧不是么?!殿下若是非要如此,待您进入时也不会好受的!”柳如遇伸手几近哀求般想推出他在身下不断深入的手指,“殿下,您和其他女人.....” “没有其他女人。”他微微皱眉,但随着自顾自搅动手指将穴中变得逐渐潮湿后又舒展开,“我并无闲暇,在女人身上练手。” “那请殿下......亲......亲亲我的身体,这样会更顺利......”柳如遇忍不住弓起上身,渴求他的双唇落在任何一处裸露的肌肤上。 他仅仅微倾下颌,好似一只不肯低下头颅骄傲的鹤,陷入湿地的手也失去动作,沉寂片刻猛然抽出,晶莹的蜜液拉成长丝,也被掏出的帕子全部擦净。 “不想碰到你别处,今日到此为止。” 手帕擦完被丢落在地,和破碎的墨砚混杂一起,迅速晕开浓黑的墨点,正如窗外忽然阴沉的天,大雨将倾。 林无央头也不回就走出了房间。 连杯酒 半月不过弹指之间。 莲月舫的旧识们这才知晓她竟然就是那个街坊传闻中三皇子的私宅情人,如今三皇子还要违背古来便有的正室唯可麟族的规矩,将一位乐舫出身的闻名乐伎迎立后位。 不过他无视的礼法也不差这几条了,谁都不知道倒反天罡的三皇子究竟因何而为。 在山谷时,老师说麟子麟女迎出麟后或麟君时应当卑躬屈膝极尽尊敬,若有折礼之处,首尊随时可收回婚谕阻其登基。 这让柳如遇很是疑惑,那么到底是麟族在掣肘长泽皇族,还是反之呢? 首尊说,两族间的权衡之术犹如阴阳调和,天地合融,倾覆一方皆使天下大乱,唯有如今的平衡才是最佳状态。 林无央的行径自然倒向倾覆一方,可是天下并未大乱…… 天道根本就不作为。 柳如遇是痛恨利用自己的族人,可林无央的狂乱滥杀更令人憎恶。 在八马齐驾的婚舆中,她不由回想起林无央附在耳边说的那句话。 她所期待的夫君模样? 初次见到林渊时,二人都是十四岁,他有着棕褐的长发,才刚行过笄礼,挽起的发冠衬他如玉温润,声似潺溪。 因为山谷里的麒儿都是短发,她以为林渊是女孩,左右打量好一番。 直到林渊眯眼笑露八齿:「麟玉,未来能够和你成为夫妻,我很荣幸。」 细细想来,其实她并不讨厌林渊。 林渊是无辜的,若是没有逼自己行走既定命运中的族人,也许二人也能够自然而然互相吸引。 所以她才会去追随林渊的殡礼队伍,直到目送他的棺木入了万麟山谷,落叶归根。 林渊和她说过很多记忆犹新的话。 「麟玉,在江宁城,你可以学任何你喜欢的东西。」 「我是个无趣的人,可是我会为你找来有趣的东西。」 「长泽很大,但我并不确定比万麟山大多少,你能够踏遍长泽,可我却无法看尽山谷。」 「麟玉,玉在我们的语言中,是非常珍贵的石材,它可以被镶嵌在男子的衣间,也可以飞入女子的云鬓,就像你即将要走进我心中一样。」 她不能接受自己必须成为麟后,可是又愿意接受林渊这样的夫君。 从那之后于谷外短暂留情过的男子,再也不如林渊。 他若是登为新皇,定比林无央更体恤民生心怀宽容罢。 柳如遇在霞帔下无声掉起眼泪来,她此时才渐渐担忧起,往后要更疲于应对心无恻隐的林无央,还要想方设法救出不知下落的师傅。 而无人知道,三日前,正是她二十四岁的生辰。 这对自己来说,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一场婚宴,她在寝殿中起身打开一条窗缝望向婚宴所处的殿厅方向,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无人打扰,正是睡个好觉的时机。 她知道林无央不会来,见桌上备了空的连盏和几壶贡酒,开酒盖,斟了满盏。 柳如遇知道,这连盏是两枚杯底烧瓷后又融铸了红线,在长泽的婚礼习俗中寓意洞房前夫妻饮下连杯酒,从此合二为一,互为同心同体。 她笑笑,干脆两杯都斟满,轮流由自己一口气喝下。 “地点和名分都对了,林渊,这杯算我替你喝的。” “林无央说他可以学,可我只觉好笑,他那样的人……欺骗血亲,玩弄党羽……” “他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他,可是不去了解他,就如独行峭壁,一经失手便要坠得粉身碎骨……” 连杯的一头,被她逐渐控制不了的手臂推落在地,拉扯着另一头双双摔碎。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直接抱起酒壶往嘴中灌。 不知是何时昏过去的,但醒来时头晕脑胀,腹中一阵翻涌,柳如遇从桌边起身,望窗外听得震耳发聩的烟火崩裂声。 金芒刺目,她摇晃着推开门,烁动光影在柳如遇迷离瞳仁中跃动流连。 很美,比任何一个她所见过的谷外除夕烟火都要美。 也许是喝太多的酒实在昏头了,她突然想到若是自己能变成一束烟花绽放在夜空中,该是什么颜色? 她喜欢溪流中薄藓被水波摇动时的浅绿,像冬去迎春厚薄激发的盎然,像树林里偶有的鸟鸣与翠芽生长的预兆。 宫女文欢为她端来醒酒汤。 林无央给她的宫殿安排的人手并不多,她也不习惯被人服侍。 “陛下喝了很多酒吗?” “是的,娘娘。这些醒酒汤正是膳房为陛下一同烹煮的。” 她想到些什么,简单整理了衣裙,从文欢手中接过温热的醒酒汤:“先带我去为陛下送汤吧。” “是。” 廊深夜重,随宫女引路默然前行着,柳如遇回忆起她似乎来过这里。 林渊是在这儿长大的,谷外的人都爱用丹青将每段岁月留下,他总是兴致勃勃拿给自己许多画作瞧。 有他抓阄时圆滚滚的模样,连乳角都还未脱落。有他还未束发前偷穿襦裙的模样,笑颜如花。 若是柳如遇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他好像会更加雀跃,拉上她的手还要带着瞧许多东西。 决心出谷后这些年她本是能够将他几近忘却的,可是这里每一寸花草,都像有他的影子。 十四岁的林渊眼中是清澈见底的少年心思,手心犹如日光发烫,柳如遇不明白,为何从未见过的人,却像干等她数载那般。 直到上书房的殿门被宫人轻轻打开,她折入屏风后,看见半倚在桌前双眸朦胧的林无央。 才忽如大梦初醒,重回炼狱。 房内酒气浓重,书简散落一地,他似乎料到柳如遇的到来,歪头瞥她,冷哼笑道:“瞧瞧这是谁来了?” 可柳如遇已经无暇顾及桌后之人的冷语相向,她的目光早就落在房中挂了满墙的女人丹青上。 那画中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她的模样。 隐秘的爱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公平交换(手冲H) 喜欢麟玉。 想见她,想和她每日都在一起。 想吻她硬挺的乳尖,想探入她口中搅乱气息,想她紧缩不止充满淫液的穴洞,步步将自己的肉棒蚕食干净,想她眯瞪双眸中满溢而出的意乱情迷。 林无央在缠绵的梦中骤然惊醒,看帐外的窗紧闭着,周遭仍是无尽黑夜,他浑身赤裸感受着火炉的余温,正要喊宫人进来添碳,瞥见床边坐于地上半趴床沿熟睡的柳如遇。 头实在绞痛,他蹙眉观察她身上整齐的衣装,思索方才是否发生了什么,良久都毫无头绪。 跌坐椅中才注意到双腿间矗立的玩意,暗骂一句,伸手握住。 手心的湿热很快让肉棒变得更加敏感,林无央喉口滚动,目光不经意又飘向一动不动的柳如遇,她双眼紧闭睡得十分沉。 只记得刚刚自己抱住她,听到她很是勉强的笑声,然后呢? 想不起来,真够糟的。 林无央上下撸动的手渐渐停下,但肉棒还是挺立坚硬,似乎在自顾自较着劲。 麟玉死讯并不是别人告诉他的,因为宫里所有人都瞒着他,母君在得知他发现再也见不到麟玉后难过不已,才云淡风轻说万灵山会再给他换一位麟族妻子,不必担忧。 他才意识到,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真正在意着麟玉的死活。 他以为麟玉和自己,会像池塘中相互依偎的那对鸳鸯一般。甚至老师和父后都是这么告诉他的,他的爱人会在十几岁的年纪来到他身边,然后和他一体同心,永不分离。 可一起长大的爱人,原来换谁都可以,重要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两族的利益绑定。 “呃......哈.......”他脑子里满是和麟玉在树下,在草地上,在山坡上,在寒冷的冬林穴洞中种种缠绵,她凹下的脊沟,他自肩膀舔舐至股腹,感受潮湿处密切的颤栗,逐渐将他越夹越紧。 手掌撸动愈发激烈,林无央喘息着,手腕青筋蔓延到臂膀。 “啊......啊......呃哈......” 他仰头合上双眼,瘦削的侧脸被剥离的快感揉皱了五官,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指缝中流出了源源不断的青白浓液。 “哈......哈......”另一只手覆上面颊,林无央苦笑道,“还要这样多久......等我......找到你的尸骨,阿玉......” 柳如遇醒来时浑身酸痛。 昨夜她为了照顾意识不清的林无央,为他脱去衣物擦洗身体,结果趴床边睡了一夜,林无央醒得早也并没有把她安置好的意思。 现在他正面无表情靠在屏风后的书案旁翻阅折子与书籍,把艰难站起身身上都是酒气和污糟物的柳如遇当做空气。 那天把她撩拨得春心荡漾扭头就走了,婚夜还只是自己累死累活伺候一夜,柳如遇龇牙咧嘴给关节处揉捏着边往房门处走,以后不会再来见他了,就照契约那样,除了必需的情况。 她会继续边过着自己往常的生活,边搜集为师傅脱罪的证据。 心中这么念叨着,突然发现房门推不开。 “你想去哪儿?” 书案前的人徐徐抬头,望她的眸子里有认真的探询。 “已经好几天不曾擦拭琴身,届时演奏会杂音不断。且现在妾身急需洗净身体,毕竟,昨日陛下睡得倒是香,床旁有个人是完全瞧不见的。” 柳如遇冷冷埋怨道。 “让下人把热水搬进来,你就在这洗。琴,孤也会命人送来。” 他安排完又垂头看折子。 “在这儿洗!?”柳如遇觉得荒唐,“陛下不是不会碰妾身其他部位吗?又何必让妾身赤身裸体展现在您的面前?” “昨夜是你为孤脱去的衣裳没错吧?” “是。” “你既然看遍了孤的身体,那么这也是公平的交换。” 柳如遇噎住,轻笑一声,越过屏风站立在他眼前开始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物:“何必等人打热水来?现在就与陛下公平交换。” 林无央手中的折子仍是没有放下,但抬头波澜不惊盯着她慢慢脱光,一言不发。 “这便是你吗?”清冷的讥讽,“随便在任何男人面前展示身体?” “是!这就是我!满意吗陛下,这便是你选的女人。”她眼眶蓦然充盈了泪水,这如何不屈辱?但林无央是一个没有爱欲的人,她笃信这点,那么自己的任何情绪渴求只能是笑话,不如破罐子破摔。 趁他还留有对过去自己曾经的麟玉身份还残存留念,将自己当做影子时。 “天冷。”他满不在乎她破碎的言语,目光移至屏风旁烛台上迭整齐的一沓衣袍上,“那是宫人早晨送来的干净衣物,你穿上,再把那边桌上的粥喝完,就可以走了。” 柳如遇才回首注意到茶桌上有一份未动的早点,仓促捡起干净衣袍穿上,顿住手脚,下意识又看一眼书案后的林无央,他低头正撂下一张折子,捡起翻阅一张新的,丝毫不被她方才的不满情绪影响。 更觉得荒唐了......这男人究竟...... 围猎1 数日后演武场射靶,柳如遇也在。 自新皇登基后攘麟军大统领袁澈便奉旨兼任贴身护卫,朝臣纷纷上谏不可任人唯亲,林无央深知其中危险仍一意孤行,这于袁澈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 她身形挺拔而强壮,在晨光下把长弓拉满,还不等旁人看清指间勾弓弦的顿挫,箭锋就着风声落入靶子的圆心偏右。 观摩台一片叫好。 接着是林无央,他歪头在箭筒中挑选,目光于袁澈行礼擦肩过去时与她撞上,二人都轻笑一声。 柳如遇听到自己安坐的位置旁有人小声嘀咕:【袁统领与陛下,倒也是君臣亲密。】 她忍不住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是个面容年轻的贵公子,眸光碰撞下他微有尬色。 这会耳边又听见欢呼声,柳如遇又回身看向场上,原是林无央正中靶心,毫无偏移。 都在陪他演戏,傻子也看得出来。这里有谁是不惧林无央的? 实属无趣。 当坐席间人来人往时,柳如遇听到有人喊那位年轻的贵公子“大人”,似乎是一位朝中官员,想再听清楚些时,林无央已经返身来到身边。 他今日着一身软甲,色泽青浊,正暗自猜测这是否为之前所说的【麟甲】,林无央已俯身打量自己的脸颊:“乏了?” 难道是被他发现自己百无聊赖的模样了?柳如遇摇摇头。 “陛下,皇后恐是日光照得困倦,现将正午——”身后的这位臣子主动出声,但很快被林无央打断。 “哦,苏府尹,倒是会挑位子。既然是日光令孤的爱妻困倦,那便由你为她执伞,你也知道无需多久便可结束,应当累不着你吧?” 他理所当然扬起脸,将这位好歹是正三品的臣子当低贱的宫人使唤。 柳如遇见状正想先手拒绝,苏府尹微微一笑:“当然不累,臣这便去为娘娘寻一把阳伞来。” 林无央睥睨他爽快离座的背影,随即瞥也不瞥面前“爱妻”一眼就又扭身离去。 苏府尹很快便回到她身边,手中持一把碧色的百叶伞,以晾干水分的竹片为伞骨,缝制上绢布,这种伞并不涂上成型的浆糊和蜡油,所以仅能用来遮蔽阳光。 “不劳大人,请坐下罢,阳伞由我自己拿着就好......”柳如遇仓皇起身想接过伞柄,掌心急急覆上苏府尹执伞的手背,两人的气息都在伞荫下变得杂乱无章。 短暂的沉寂,苏府尹回过神后退一步,镇定道:“在下苏沅,在宫外便见过娘娘,只是娘娘应当对在下并无印象。” “《松月韵》,这是在下最喜欢您的一首曲。” 他说得诚挚。 “原来还为大人演奏过,这是我的荣幸。” “事实上,在下只是沾了陛下的光,陛下从很久前就常去听娘娘奏曲。虽然陛下对在下十分严厉,但并未切实苛责过在下,所以娘娘也不必为在下担忧什么......” 已值正午,柳如遇静静听他娓娓道来,在阴凉处浅笑点点头,她想到一些什么,但很快掩饰过去。 【前几日】 窗外有初春的微风,林无央站立台前:“放你师傅,不过小事一桩,毕竟只是一枚麟片,若是旁人妄图栽赃也是轻而易举,你应该很清楚孤对于处置麟族是何种决心。” “但是你我二人的契约,远不止如此。” 他的眸子从窗外随风摇动的枝叶上收回,冷淡得要将炉火余温给遮蔽:“有一个人,孤正需要你做饵,让他自露马脚。” “所以陛下要妾身如何做?只要做了,就能马上放柳隗自由吗?” 她想得到一个明确的承诺。 林无央盯她半晌,似乎是想从那双坚定的眸子里探知什么,又似乎仅仅是认真思忖着计划:“首先,孤要弄清楚,那片将他送进牢中的鳞片究竟从何而来。” 柳如遇知道那枚鳞片就是自己身上的,所以此刻竭力平息因心虚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坦然道:“那么陛下查的结果如何了呢?” 他面容忽的浮现似曾相识的诡异笑意:“麟族很有意思,孤从前便与你解释过麟甲麟刃的特别之处,但它们身上的惊喜远不止如此。” “相识的麟族会将对方的气味刻印在记忆中,仅凭一枚鳞片,它们就可以得到有关对方的许多信息。” “例如大概方位,被剥离鳞片时的情绪,甚至……交媾过的麟族,还能借此了解到对方是否忠诚。” 他挑眉,从衣襟中取出一张被折迭的纸袋,层层打开,中间躺着的正是自己数年前忍痛拔下的那枚赤色鳞片! “你们都以为,孤把整个长泽的麟族都杀光了吧?但孤的秘狱中,还留着些许活口。” “正是为了验证鳞片而存在,而这枚之所以在孤手上成了积压悬案……” 被取在指尖的赤麟此时黯淡无光,在不算灰暗的阳光照射下干枯如深冬雪下埋藏的松果粒。 “是因为有麟族说它的主人死了,还有的麟族说,它的主人还活着。” 柳如遇彻底躲开他不经意瞟来的目光,转身为自己倒一杯凉透的茶,指尖的颤抖将杯面的水波层层翻涌。 麒案是谁 去往秘狱的路,柳如遇被蒙着眼,林无央牵着她行走。 他的手掌骨节分明,和林渊却是相似,毕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她努力在心中自言自语,力图压下扑通不停的心跳声。 耳边先有宫人们行礼的声音,林无央没有回应,尔后是寂静和阴冷,她闻到潮湿青苔的味道。 不知又行了多长的路,突然手被松开,她急忙抬臂去寻找那只不得不牵的手掌。 林无央低沉的声音已经绕去自己身后:“在找什么?已经到了。” 说完,眼前的布条被卸下,她却不敢立马睁眼,害怕看到极其残忍的场景。 摸黑后退两步,直直撞进林无央怀中,他顺势单手环上,从背后捏住柳如遇僵硬的下颌小声在耳边道:“好好看看,你有没有信心,把你师傅救出去。” 昏黄的烛火,把周遭照得不算亮堂,她缓缓睁眼,所幸只是看到安静寻常的一侧牢房。 “它是说鳞片主人早就死掉的麟族其一。”林无央漫不经心用指上玉扳叩响笼栅,里面的犯人抬头望来,神色麻木。 是个女孩,年纪应当与自己相仿。 “林渊本来的妻子麟玉死后,她是被万灵山送来的的第三个麟族妻子。” “第三个!?”柳如遇不由地惊讶出声。 “第二个已经被林渊杀了。”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他冷冷看牢笼中如行尸走肉的女孩,松开掐柳如遇下颌的手,径直向前走。 “麟子……他真是这么可怖的人?”柳如遇连忙跟上步伐,追问道。 “是,林渊就是一个不配做君主的渣滓。” 林无央酷冷的话语在绵长的阴冷廊道中回荡。 “哈哈哈……”柳如遇忽然停住脚步,笑得很是嘲讽,“陛下原是这样的人,在人死后便要泼满脏水,在妾身看来,陛下更像是在说自己。” 光影交界处的男人身形也停滞了。 “麟子殡礼,江宁府万人空巷,妾身也在其中。” “百姓们都在为他流泪,见过他的人说他温俭有度,恪尽职守。” “那么陛下,想知道百姓们是如何评价您的吗?” 她尖锐反问,伴随着林无央回身折返时扇动的烛火摇曳。 “那么拥护他,就陪他一起下地狱去,怎么样?” 刹那间他单手掐紧柳如遇的脖颈,疾步推动她闯进一旁的空置牢房,抵在壁上。 “呜呜……呃……!”她的咽喉被摁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涨红的脸上只剩狰狞恨意。 “你见过他吗?还是你就想激怒我?这会让你感到快意吗?柳如遇?” “嗯?怎么说不出话?” 他危险地眯起双眼,另一只手撬她无助吞咽谋求呼吸的嘴唇,强硬塞入两根手指,抠弄着舌头与牙座。 “啊……就是这根柔软的舌头,喜欢拿来反驳我呢。” 舌头被搅弄得有些疼痛,柳如遇呼吸中开始掺杂抑制不住的低吟声,随着第三根手指的加入,愈发急促。 即将因为喘不上气而昏沉嘈杂的脑子却在他忽然松开手掌后瞬时清醒,柳如遇滑落在地大口呼吸,充血的双眼也被泪水满盈。 “起来,真以为孤会杀了你?你还有用。”林无央讥笑着,居高临下伸出了摊开的掌心等待她的求助。 柳如遇冷冷抬眸看一眼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掌,独自撑墙壁站起身:“到没用了的那天,请让妾身死得痛快些。” 林无央手掌悬空片刻,自讨无趣收回去。 来到廊道最深处,她见到了林无央口中那个说鳞片主人未死的麟族。 是个年长的瘦小男人。 柳如遇仔细看他的样貌,自己在山谷中也没见过他,明明是本就不相识的人,难道他是为了自保而瞎谄的谎话? 林无央所说的鳞片互识,本就是基于两人相识相知的状态下才成立。 而她因为被处以片刑放逐出谷,所以已非族人,那么其他认识她的麟族,从鳞片上得知她的死讯和未明行踪才是正常的。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麟族男人所处的牢房,相较于其他来说舒适洁净许多,不知道是否因为利用价值的不同才得到了优待。 难道他正是为了这种优待而说谎? 不无可能…… “再给你一次机会,麒案,山谷中能来到长泽生活的麟族没有你不熟识的。” 林无央把鳞片递给牢中的的男人。 他长叹一口气:“还活着,还要我说几遍,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找到以后……” 这时男人的余光终于瞄到一旁无声的柳如遇,霎时浑身战栗不止,双瞳大扩,张着口任何话都说不出来。 “很像麟玉吧?”林无央低声轻笑,又包藏某种听不懂的苦涩,“可惜,她离你那么近,你却什么都读不到,因为她不是麟族。” 还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麟族男人迅速把那片赤麟吞进口中,后退藏回昏暗的墙角。 “麒案你疯了!?” 林无央因这光景勃然大怒,大呼着侍卫和狱卒。 “死掉了,这个鳞片的主人已经死掉了!是我耍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麟族男人在角落里大笑,实在骇人。 “耍孤?好,好——”林无央随之冷笑,唤来的侍卫很快到达,把廊道围得水泄不通,柳如遇甚至没能看清他们从何而来。 “给孤将他肚子剖开取鳞片。” 东西全都不见了 “娘娘,请饮凉茶。” 文欢的声音令柳如遇从那段毛骨悚然的回忆中抽身而出,终于缓过一口气。 她接过茶盏喝得着急忙慌,苏府尹以为她仍是晒得干热,悄悄又将绢伞倾斜些。 “味道很是清甜……”柳如遇有些意犹未尽,看杯底残渣喃喃道。 “这是冰糖冬瓜茶,奴婢这便再去为娘娘盛一盏。苏大人也喝一盏吧!” 苏府尹点点头。 烈阳当头,袁澈踏了石阶往上走,正是自己的方向,柳如遇有些不安,不知该如何与她打交道。 “见过皇后,今日阳光实在好,观摩台上还是挺遭罪,早知臣该向陛下请奏让娘娘不必来受此苦,在宫院好好休息。” 她说起话来不像施武时那般磅礴威严,倒灵动轻快。 “登基后首次演武,自然是要到场,不然陛下该生气了。” 柳如遇笑得温婉,额间是前仆后继冒出来的细汗,她只好不紧不慢用手帕轻拭。 “好了,别围着她,你们想她热死?” 林无央突然闯进三人中,他高束长发,鬓角的汗被手中揉成团的衣物胡乱擦掉。 也许是嫌甲胄闷热,方才还穿着的软甲亦不知所踪,唯剩宽带牛皮束腰,一条锦绔和一双至膝下的马靴。 林无央完全裸露的粉白上身被日光照得熠熠生辉,汗液随动作而闪烁,粗壮臂膀上血筋凸起如细蛇蜿蜒。 似乎是晒伤了,他的胸腹处有块状红斑。 只是这般看,传言中他缠病卧榻数年,倒不影响练就如今的魁梧肌理,就是幼时不见阳光的煞白肤色更容易被烈阳侵害。 “又在看什么?”他推开二人,靠上前用手臂环住柳如遇,“真晒晕了?” 她移开目光:“陛下快将衣裳穿好,大家都在看。” “只有你在看啊,其他人谁敢看?” 柳如遇不信,从他手臂缝隙中探头出来环顾四周,还真是。 袁澈和苏沅更是不知何时背过身去。 “走吧,孤送你回去。” 不等柳如遇说什么,他已将她打横抱起从观摩台拾阶而下。 这儿在十年前还不是演武场观摩台,是一片梨树林,即将被砍伐殆尽时,林渊带她来这里捡梨花。 那也是个春天,白日役夫伐树落英缤纷,天黑了他们就偷偷钻进来,地上大部分花瓣被碾碎,空气中都是清香。 他蹲下挑完整的,一只手抓不下时便跑回她身边塞进怀里,两人都捧不住了,就往回走。 这是用来做香膏的,柳如遇喜欢熬煮后梨花精油的味道。 后来流浪在外,她见到田野间的梨花还是会驻足,闻到熟悉的香膏还是会用仅剩的几枚钢镚买下。 她便是这么跟上柳隗的,那时他家府还未没落,种了满院梨树,飘香数里,柳如遇就守在他家院外。 直到柳隗收她做了侍女。 送她回去后的林无央心情倒是不错,赐准她出宫省亲。 只是她还没得到有关于柳隗更详细的消息,不知回舫要如何与贵娘言说。 谁知时隔半载多再见时,贵娘只是掉眼泪抓住她的手,什么都说不出口。 莲月舫没什么变化,就是少了些老资历的姑娘,贵娘说按卖身契的半低价让她们赎回了自由。 新姑娘小生们还没有攒够生存的银两,她打算等大家都有盘缠安顿好,再将莲月舫发卖了,独自等待柳隗归来。 “怎会突然这么打算?我说过我会把师傅救回来的,陛下说过他还活着,很快……” 柳如遇追问,她察觉到贵娘眸中的惊惧,自己离开莲月舫时一定发生了什么。 顺着对方的视线,柳如遇扭身,望见舫前不远处护送自己出宫的袁澈,她面朝这边抱剑而立。 她在监视,但和贵娘的决定有何干系? “那么先进房再叙,我还有些旧物,想带回宫中……” “如遇,问题正出于此……”贵娘却未随她一同进屋,面庞皆是悲戚与不忍,“登基后不久,陛下便派这位袁统领携军士数人,将你的屋子搜查个遍……” “什么……”柳如遇还未听完,便猜到一二,心中大惊,顾不上提起裙摆,便踉跄往曾经住了数年的旧室跑去。 她不担心搜查出什么,大不了是一死,但是……但是有些东西……不能被…… 明明过去那些时日里,她抱着沉重琴身一遍又一遍缓步穿过这条廊道去为人演奏,从未嫌过冗长。 可眼下这条路却是越跑越长,越行越坎坷,直到被裙摆拌倒,手掌重重撑在木板夹隙上磨得刺痛,她趴倒在地,无声轻笑。 追上来的贵娘连忙将她扶起,脸上的泪珠接连不断。 “别哭……”浑身失了一半气力的柳如遇又发觉自己没什么资格劝解贵娘,“你别哭……阿隗会很伤心的,他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我保证……” 终于走到门前,打开,房间空空荡荡。 柳如遇松开贵娘的搀扶,磕绊往里走,细密渗着血丝的手心轻抚过满是刀剑砍痕的衣柜与桌椅。 袁澈如何带着军士将这里翻得一团糟,犹如历历在目。 空的,到处都是空的,她又跪倒在地,从床底找寻那箱最重要的东西。 没了,一切都不见了,似乎她从未在这儿生活过。 那箱子若是也被毁掉,代表着林渊在她生命中的痕迹也彻底消失了。 她明白林无央为何忽然准许她出宫了。 兴师问罪(强制H) 柳如遇刚学会用彩墨描绘时,灵感突发,试以碧玉为底色,作了张平铺图样,那是一只简笔的麒麟,仅有前半身,带着一对极漂亮的角。 想让林渊找一位雕匠用玉雕出,从中切半,一人持一角,像是人族书里写的定亲信物那般。 但一直未能调到水色和形状合适的碧色玉石,林渊见她郁郁寡欢,挑了块上好成色的血玉,命人雕成她的图纸样,一分为二。 他说换成血红浓烈的玉色,更像二人已然血肉相依,再难分离。 后来一直戴在身上,林渊死去后,便和其它有关他的东西一起收进箱子,上一把沉甸甸的锁,就仿佛他没有离去,而是封印在箱子中,不管多少年岁,每每打开,如亲晤面。 这些年她也变得太多,从懵懂温和的麟玉变成世俗乖张的柳如遇,都是时间给她的礼物。 “娘娘,陛下在晨食,实是不便打扰啊,娘娘!” 御书房的宫人和侍卫围绕在步伐丝毫未有减弱的柳如遇身旁,做着毫不起效的阻止,还不敢用上刀兵怕伤了贵体。 衣袂纷飞,扬起青砖上的无数初春花瓣。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宫人急匆匆通报了一声,里边没有反应,又通报一声,仍是寂静。 不等通报第三声,柳如遇牵起裙摆,用力踢上一脚,门只歪了半边,她咬咬牙后退两步,用上更大的劲儿猛踢两脚,终于把门撞开。 入门是一排规整的书架做着遮蔽屏风,穿过如迷宫般的狭窄过道,她这才看到还懒洋洋躺在卧椅上看书的林无央。 “我的东西,还我。” 他仍旧看书,目光浏览一列又一列,下颌随之上下摆动。 “你是说,孤用来烧碳取暖的这些物什吗?” 向他脚下看去,是一个不小的火盆,里面已经烧出很厚的灰烬,有些未能燃尽的边角,仍能看出是自己的旧衣物或是手稿纸屑。 他......拿来当垃圾......烧了? “还有......还有一个箱子,带锁的箱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不信任我,又为什么选择我!?” 柳如遇已无法再镇定着站在原地,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定定直视他如夜浓重的双眼:“你想通过这样的折磨来摧残我心智是么?告诉你,我经历过的痛苦比这些都要深刻,你就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了吗?” “呵。” 林无央反握她攥住衣领的手,被松开的书籍掉落砸翻了火盆,碳灰飞舞,柳如遇俯身想去拨出残留的边角料以确认,却迅速被林无央提着手腕拉到怀中。 “恨意,也会是很出色的武器。”他抱着柳如遇起身,拔取她盘发上一枚素簪,射向桌边的墙壁,书架间忽落帘布,将残缺的开门处全部遮挡住。 须臾间又抽出一枚簪,射向最近的窗台,本就所剩无几的日光也被悉数落下的帘布遮盖。 “孤若是有个充满恨意的亲近之人,你知道有多少想置孤于死地的人会妄图来利用打通吗?”他捡起桌上油盏中一柄灯芯,从火盆剩余的红碳里借燃上火苗,重置入油盏中,随即二人交缠的光影在穹顶处颤动不已。 “孤需要你的恨意。” 柳如遇的长发散了一大半,快将卧椅铺满,她双手奋力拨动着林无央扣住她胸口的手,没能有什么成效。 他毫无怜惜撕扯去她周身衣物,虽说屋中还烧有些许红碳,但并不敌早春的寒气,柳如遇瑟缩着抵抗如此粗鲁的行径:“你不怕我这般恨你,终有一天趁你不备杀了你!?放开我!” “孤等着那天。”他的嗓音忽而压低,面庞逐渐靠近,气息拂面,杜松蛮横的香气将她呼吸扰乱得完全不像话。 瘦长的手指很快寻至双腿间,带着侵略意味自顾自地插入两指,柳如遇咬牙将脸侧至一边,躲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 “看着孤。” 他的唇息拂过,啄咬在柳如遇的半边眉骨上,而第三指很快也趁虚而入。 因干涸而逐渐剧烈的疼痛,令她想要蜷缩逃离林无央的身下。 “你不想要吗?柳如遇,你的腰正在紧紧贴着孤呢。” “看,着,孤,别让孤说第三遍。” 她还是犟,侧过去皱成一团的眉眼干脆闭上什么都不看,方才阻止林无央的手也松开垂于身侧。 双腿干脆大张不再瑟缩,忽明忽暗的焦黄光斑下,被男人三只手指撑开的穴洞紧紧吞咽着。 林无央似乎耐心耗尽,捏住下颌将她的脸扭过来正对自己,另一只手从下身抽出,往她双唇中塞去。 于口腔中粗鲁捣弄一番,手指自唇齿中再拿出时,舌津垂拉成丝,柳如遇未发出一声,仅有剧烈起伏的胸口表达愤懑。 他直起身,将缠满津液的手指放烛火前端详片刻,便再次送入柳如遇蜜穴之中,这回未再遇到任何阻力。 长椅上的女人又将头侧去,睁眼看向闪烁的油灯和层迭书架下的阴影。 她沉默而冷淡,就如跟前马上解去锦绔要压上来的男人一样。 好痛……他没有一丝温情或蜜语,用肉棒抵着洞口长驱直入。 “别的男人可不这样。”她的手掌因为疼痛抓紧身侧还未落地的衣角,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可脸上还是讥讽的神情。 “你并不渴求我的爱,也并不渴求我的身体,这么做有意义吗?” 天生不孕(强制H) 他按压双腿的力量大得吓人。 “别的男人?” 林无央的声音伴随下体的抽动终于染上些许摇摆不定的喘息。 “你到底有几个男人?柳如遇。” 一字一顿喊她名字时,又俯身下来,压在腿根的双手松开,移至她的颈间,抚过锁骨和泛红的乳周。 她抓住林无央漫无目的轻抚的手掌,将它覆上乳尖最挺立的地方,掌心意外地温暖。 他的眸光再次落在柳如遇故作冷静的脸庞上,每撞一下,都要欣赏她瞳孔中一闪而过的隐忍。 直至手心被汗浸湿,柳如遇终是难以忍受他愈发深入的冲撞,眉睫闪烁,低声道:“够了吗……够了便……拔出去……好疼……” “你还没回答孤,你有几个男人?嗯?”他轻挥手臂,巴掌落在挺立的乳峰上,让乳尖瞬时坚挺。 “啊……”她喉中不由钻出一声娇俏呻吟,当意识到后立马咬紧牙关时,身下的冲撞非但未有减弱,反而更加猛烈。 “不……不,出去,快出去……好痛,好痛……” “要孤问第三遍吗?” 他挺直上身,宽大手掌滑动按压在她起伏小腹上,而绷紧的下臀一遍一遍搅动着蜜穴,似乎在感受两人水乳交融处的凹凸变化。 “还有几个男人,进入过这里,让你发出如此淫荡的声音?” 他好像也失去原则,双目恍惚,问出了第三遍第四遍。 “回答啊?柳如遇,你不是卖艺不卖身吗?” 窗外淅沥下起小雨,这是洗刷枯叶的春雨,还拂落窗台上的沙砾,将缝隙中的日光压得更暗。 这时身下女人的轻声抽泣更衬得刺耳。 柳如遇泪流不停,滑落于长椅留下深色水渍:“我的身体从来不是筹码,只有你这样恶心的人才会把别人的身体当物件使用……” “身体交契是爱人间最诚挚的交流,若是一切并非基于爱意……罢了……” “……陛下继续吧,妾身身为您的妻子,自然要履行这样的义务。” 她很快止住眼泪,刚松开的手心又攥着被汗湿透的衣物,静静等待他几近狂暴的蹂躏。 林无央的思绪仍是漂浮着,他明明看到她眼中转瞬而逝打开心扉后的脆弱,现在又长满荆棘生人勿近。 柳如遇……是个什么样的人?身体不停在颤抖,却不屑于直视自己。 动作变得踌躇,他上移握住她的腰肢,弓下身子正想轻吻那片潮红的肌肤,很快被她用手推住额头。 “陛下不必这么做,请发泄完毕后尽快让妾身离开。” 雨停了。 宫人进来添碳,林无央裸身靠在椅中,仅有一片遮蔽腰腹的衣物,双眼望着窗外耀目日色思忖什么。 “皇后回到寝殿了?” “是的陛下,娘娘叫了热水,准备沐浴。” 目光自窗外收回,他良久都不言语,待宫人翻动火盆铲走多余的灰烬后又道:“让太医院不必送避子汤。” 谁知宫人登时露出惊恐的神色跪倒在地:“陛下!太医院收到起居注后便送去了避子汤,是比娘娘还要早抵达殿前的……眼下……奴才这就赶去……!” 还来不及说完,椅上的人影已经擦身而过,御书房回归寂静,只剩这跪倒不停战栗的可怜人。 而御书房外静候的袁澈刚闻声抬头,只着下装的林无央便按住她的肩甲道:“马,要一匹就近的马,不要马车也不要步撵!” 袁澈什么都不问,点头,很快去为他寻来一匹,还来不及套上马鞍,林无央牵起缰绳一跃而上。 宫道的砖石坚硬,十分伤未经训练马匹的蹄子,地上还有没能干透的雨水,所以跑得并未有想象中快。 等赶到凤灵宫闯入寝殿,看到的是已沐浴完毕的柳如遇。 而桌上还摆着未被饮下的避子汤。 不知怎么的,林无央松了一口气。他为什么会如此焦急?他也不知道......除了麟玉,也没再碰过别的女人,柳如遇太像她了,以至于自己好像解开了什么无形的枷锁...... 如果......如果她怀上两人共同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像麟玉那样离开了...... 不,不对......孩子是无辜的...... “陛下这是风风火火赶来监督妾身喝下避子汤的么?”柳如遇冷笑,“大可让江宁府最好的医师来为妾身诊断,妾身天生不孕。” “陛下若是仍有顾虑,那当着您面喝下便是了——” 她端起药碗正要喝,被林无央一把夺去摔裂在地。 二人视线相撞,沉默好久。 “传太医丞。”林无央依旧盯着她的双眼,挥手示意进来收拾的文欢。文欢立马跑出去,半刻便将扛着药箱满头大汗的太医丞请来了。 林无央坐于柳如遇对面,抬手让太医丞为她诊脉:“帮孤看看皇后的身子。” 她伸出手腕,只觉得不可理喻:“陛下真是容不得一点拖沓啊,那便瞧瞧吧。” 老太医的手指轻缓抚压腕间脉搏,他脸上神色偶有变化,房中是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不及半炷香的时间,他抬起手,欲言又止。 “说。” 林无央敦促道。 “皇后的脉象细涩难以畅行,且是气血两虚......” “孤要你说明白,皇后能否生育?” 显然太医丞没料到皇上会如此直言不讳,停顿片刻立马回答:“皇后确实有着胞宫失养之兆,待臣召集同僚为娘娘配上滋养之方和针灸通络......” “就这么办。”“不必了。” 林无央和柳如遇几乎是同时出声。 突发恶疾 “陛下就算找来神医也没用,妾身之疾此生都无以能治,况且,妾身并不认为这是恶疾,陛下难道不喜欢吗?” 她上身前倾,靠近神色冷峻的林无央小声道:“这样陛下也不用担心,该如何折磨与不爱之人所出的孩子了不是么?” 太医丞见状小心翼翼收拾了药箱伏低身子退出房间,林无央抬睑,他张嘴想说什么,蓦然笑了出来,深灰色的瞳仁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苦涩一览无遗。 与不爱之人所出的孩子? 他林渊就是这样的孩子啊。 初次撞见母皇与父君吵得不可开交,一人说着若不是两族契约怎么轮得到你做主中宫,一人说着要不是那天被下迷药怎么可能会有麟子。 父君总是在自己假装睡着了后偷偷哭,他本就没有爱过母皇,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母皇的爱,都在永远睡不醒的弟弟林无央和他仅仅是八品兰台的父亲身上,他自然是嫉妒的,赢得百姓和朝臣爱戴的是他林渊,是一人之下的麟君生父,可全盘输掉的则是母皇的身心。 做一个被父母爱护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他太想知道了...... 心口绞痛万分,眸光又飘浮起来。 柳如遇忽觉异样,眼前的林无央唇色紫绀,手止不住揉抓胸口,连忙喊文欢再去请回太医丞。一边坐至林无央身旁轻拍他的脸颊,可是游离的眸光越散越开。 “等我们契约撕毁了再死行不行?我还没见到师傅啊,林无央!你不是很懂怎么折磨别人吗?怎么现在偏偏自己露出这副可怜模样!?” 太医丞连滚带爬地回到房中,药箱也顾不上,手中持一枚暗紫色的膏丸就要往林无央嘴中塞:“皇后娘娘请帮助臣一同撬开陛下的嘴!一定要尽快让陛下咽下去!” 柳如遇上手掰动着林无央的双唇,里面还有闭合的牙齿,只好多塞几根手指一节节撬动,露出完整湿润的舌面,太医丞眼疾手快将药丸摁进去,并一掌击在林无央的脊背。 随着喉结滚动,所幸是咽下去了。 “你还略懂拳脚呢?” 柳如遇有惊无险地打趣老太医丞,他尴尬笑笑:“跟随陛下这些年自然练就了......对了,陛下发作服药后很是躁狂,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请速速随老臣一同离开,留陛下在此,他清醒后会自己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病?服药后还会躁狂?” 她没有要挪动身体的意思。 “这不是病......只是......未得陛下允许,臣不可透露,有一天陛下应当会解释给娘娘听的,毕竟陛下与您是同体夫妻。” 等不到那天的,柳如遇隐隐有这样的预感,索性也不再追问。 再看安详躺在地上的林无央,紧闭双眼,唇上紫绀已然褪去。她的好奇心却开始作祟:“是有人见过他躁狂的模样吗?伤到人了?” “因为陛下事先都会叮嘱,只是这次发作有些提前......臣也未能做好准备,等陛下醒来还得请罪......娘娘请随臣离开吧,没几分钟就要起药效了。” 这可是你的极大疏漏啊,林无央,倒在一个恨你的人身边,要残害你岂不是轻而易举? 柳如遇摇摇头:“若是情况不对,本宫会尽快撤出,你们先离开。” 她一边在目光所及之处寻找着防身武器,很快锁定在一柄手持铜镜上。 “娘娘还是......臣会即刻去请袁统领来,请娘娘一定要护好自身安危!文欢也在门外候着您。” 太医丞面带忧虑,踌躇万分还是独自退了出去将门关严实。 要在袁澈来之前...... 双手握举着沉重的铜镜,她半卧在林无央的身旁,若理由是因为新皇药后躁狂伤害皇后,所以皇后失手伤人甚至杀人…… “呃......” 林无央似乎苏醒过来,他缓缓坐直身体,轻揉着心口处,好一会才察觉到身旁箭在弦上的柳如遇。 “要杀我吗?”他弯了眼角,浅笑着伸手握住她紧绷持铜镜柄的双手,“阿......玉?你不会杀我的吧?” 阿玉? 林无央也会这么唤麟玉吗? 她脑中满是疑虑,想杀他的心轻了几分。不是说狂躁吗?他现在反而比平日更要温顺百倍,这到底是什么药?或者说,他得了什么病? “你去了哪里?现在总归要一字不落地都告诉我吧?你离开了很久。” 他的手掌很温暖,从头顶的发丝摩挲至脸颊,柳如遇沉默地放下铜镜,静静与他对视,想从眼眸里搜寻一些难以掩盖的蛛丝马迹。 “因为是幻想出来的阿玉,所以一句话都不能与我言说吗......” 手掌从柳如遇的脸蛋上沮丧地垂落,他不由分说又拥她入怀:“又有何关系呢,你是温热的,是鲜活的阿玉,你会眨眼睛,会呼吸,就算不说话,我亦心满意足了。” 柳如遇在怀中悄悄仰起头,得到他在眼角落下的一个温柔的吻,她想说些什么,又看到他眸中微微翻涌着琥珀色光点,热烈得像黄昏烧去漫天的云彩。 ——【林渊刚逝去时,江宁府总是有传言,三皇子林无央偷了麟子兄长林渊的命数,身体康健的林渊前脚突然逝去,被病痛折磨体弱卧榻数年的林无央却日渐强壮。】 他此时此刻,无处不像林渊。 未见过的生父 门猛地被踢开,满身甲胄的袁澈面目凝重扶剑冲了进来,面对这副景象顿步停驻。 “皇后娘娘还安好吗?” 她小声询问,确认柳如遇的安危。 正要回答,抱着自己的林无央却抬头冷声道:“你是来把阿玉抢走的吗?” 袁澈来不及解释,身上配剑已被放开柳如遇后疾突上前的林无央抽出剑鞘,抵在她的喉口上。 她哪儿敢再取武器伤及林无央,只能反手推动剑柄与他僵持着,一边用眼神提醒柳如遇快逃离这里。 可眨眼间剑刃已刺破表皮,袁澈脖颈上血痕逐渐清晰,柳如遇顾不上离开,冲去拦腰抱住真正躁狂中的林无央,大喊:“放开她吧,我会说话,我陪你说话,不要伤害她!” “她在骗你,阿玉,她会把你带回万灵山,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林无央仍是狠厉瞪住袁澈。 “万灵山已经放我自由了,请放开她吧,我求你了。” 柳如遇轻轻抚上他紧握长剑的手,极温柔地劝解道。 剑刃顷刻间离开袁澈残破的皮肤,摔落在地,她惊退几步,很快捡起它行至殿外。 门被关上后,这儿又只剩两人。 林无央前进几步,抱着他的柳如遇便后退几步,踩到方才碎裂的铜镜渣子上,声音沙沙。万灵山给的自由是有代价的,林渊并不知道,她为了这份轻飘飘的自由,忍受了何种非人之痛。 “你到底是谁?” 沉默着又前进几步,她再次被迫后退几步,察觉到不太对劲,这才抬头望自己拥抱的男人,他眸中的霞光已经消散殆尽,剩下冰冷难测的黑色汪洋。 “怎么?抱这般紧,要开始爱一个你恨的人了吗?孤还能是谁?” 林无央仍在前进,而踉跄后退的柳如遇慌忙松手,摔在身后退无可退的屏风前。 “你......吃了一个紫色的药丸......然后......” “然后什么?” 他单手束住她的双腕,摁在头顶,鼻尖嗅闻她的耳廓,颈间,还有肩峰:“说啊,然后呢?你总是不回答孤的问题,很恼人啊。” “是妾身看错了。” “看错什么了?” “什么都不是。” “再那样抱着孤。” “不。” 手中锁住的人不作挣扎,有种迟早能够逃脱的自信,这更让林无央大为光火,而余光瞥见地上的药碗碎片,还是平息了呼吸:“孤让太医院换掉避子汤,往后你喝新方子。” “喝多少滋补的方子都没用。”柳如遇不以为意,“陛下怎么和其他男人一样俗,想用血脉相连来占有一个独立的人?况且契约中明明有写,我们互不属于对方。” “占有?”他似乎未能理解这个词句的意思。 “陛下没和其他女人有过欢爱吧?而今日只是蛮横地侵略一番妾身的身体,就已经脑中想着如何让这女人怀上自己的血脉,想着用一位无辜的孩童成为一个能将不爱您的女人拴在身边的风筝绳。” “不,孤是怕你身子太弱,死在宫里,晦气。” 他挑眉,说着太过拙劣的刻薄话。 “那不必担心,妾身这些年从未病痛过,身子指不定比您还硬朗,无需太医院熬煮任何方子。就算送来,妾身也会全部倒掉。” 被缚紧动弹不得的下位者,此刻高扬着头颅说着不留一丝情面的冷语。 林无央不明白,他早就形容过柳如遇像曾死在手里的猛兽那般惧怕自己却不肯退缩。那猛兽成为了寝殿的地毯,成为了御膳房难遇的稀奇食材。 那么柳如遇呢?他本就没有杀她的心思,如今看来她的弱点除去那个被搜走的箱子和师傅柳隗,便再无其他。 回到那日。 在林无央下令要将麒案开膛破肚取吞下的鳞片时,袁澈随之后进来的那批侍卫赶到,大家都不敢出声,唯她镇定自若:“陛下三思。” “三思什么?!他一直在耍孤!” “麒案是麟玉殿下的父亲,若是仅仅因此取他性命,往后陛下又如何再寻与麟玉殿下血脉紧密的麟族呢?” “陛下,长泽的麟族,已经被您捕尽了。” 字字铿锵,阴冷的牢房长道都回荡着她无比冷静的劝阻。 一旁的柳如遇霎时心跳如鼓,听至“麟玉殿下的父亲”时,更是猛然抬睫又望入那牢房之中,蜷缩墙角喃喃自语的男人身上。 她顾不上其他,奋力拨开环绕牢笼外的侍卫,贴紧坚硬的铁栅,双手握上,想靠那男人更近…… 父亲?她从未见过。 在有限的记忆中,自出生她便被选作麟后,仅由山谷中的大祭司训导与养育,她对双亲的恨意就是那时埋下的。 如果,如果父母是爱她的,怎么会忍心她就这样无亲无助地被规训长大!? 哪怕是被送上祭台,遭受片刑这般的人间炼狱,他们都未曾出现,为她落一滴眼泪。 这样无情的人,也会难过吗?会有在乎的人吗? 而这样无情的父亲,他现在就藏在那个没有光明所照耀的角落里,神色复杂,又可怜又可恨。 林无央想处死他,也算解恨。 但她想抓住父亲的肩膀问许多问题,母亲在哪里?为什么都要缺失她的人生?为什么……要吞下她拔落的鳞片。 鳞片…… 二人的视线在满是尘粒飞舞的空气中交接,她察觉到麒案微启双唇无声说些什么,费劲念读着。 「快逃」 等意识到是这个词时,肩膀已被同样穿过侍卫后靠近自己的林无央捏住。 “你在做什么?同情他?” 林无央的安全屋 “不,戏耍帝王,当然该杀。”柳如遇并不回头,只是不带情感作答道,“况且妾身并不清楚陛下与那位麟玉殿下的渊源。” “陛下三思。” 袁澈仿佛无视了柳如遇,再次面向林无央重复一遍劝阻。 整装待发的侍卫,依然屏息等候大统领与帝王暗暗争执的结果 “孤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先将他按住。”林无央并不因为重臣的劝阻而恼羞成怒,“既然吃掉一块鳞片,那就从他身上再拔十块吧。送去兵器坊做成磨块,就用来磨利麟剑。” 袁澈正欲再开口,却被林无央侧目冷瞪怔于原地,眉头难以察觉地皱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她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进言,仍然如此,柳如遇不明白。 袁澈作为攘麟军大统领,应当操盘了林无央屠杀每个麟族的残暴计划,没理由突然在这个场合坚持为一个麟族求情。 麒案被五六个侍卫押固四肢,上衣撕烂剥去,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肩胛和关节处布满的麟纹也黯淡无光。 柳如遇呼吸急促,她想到了自己被处以片刑的时刻。 这会眼前突然被谁的手遮挡,她听到袁澈在身后平稳的声音:“还是由臣护送皇后娘娘离开罢,这样的场面,可能会难以承受。” “不,她得留下好好看。” 柳如遇看不见林无央是用何种表情说出这话的,但仅用双耳听着,就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容置喙。 袁澈的手很冰冷,还有一层比林无央更粗糙的茧子,割痛柳如遇的睑皮。 随即耳边充斥着麒案的惨叫,将逼仄阴暗廊道中的纷杂人影击打得更加破碎不堪,烛火飘摇,光落在被遮去双眼柳如遇的脸上,照出已不必言说的两行泪痕。 林无央在那次发病后未再召见柳如遇,而是离开了皇宫,连袁澈也没有带在身旁,便衣戴笠披着一件普通的棉布斗篷,从天亮驾马行至夜色昏黑。 穿过树林与灌木,他来到一座位于江宁府最边陲的山中院落前。 摘下一路严实遮住自己的斗篷和草笠,将马儿系上缰柱,林无央面容疲惫踱步至门前抬手叩击,静静等待房内的人应答。 不一会便有人从里边推开门,是一位中年男人,用轻快的声音道:“小央?再过半旬多,蜂蜜就有个好收成了,你怎么不那时再来,正好带几罐走......” “爹。”林无央低声唤着,“我似乎做了错事。” 中年男人垂眸片刻,很快轻笑安慰道:“你做的错事还能有我多吗?来,快进来。” 二人在室内温暖的火盆前坐下,不太旺的火苗上还咕噜咕噜烧着一锅清水,男人笑着为他去取杯盏:“一会我正要去泡个热水澡睡下了呢,你呀,来时总没个定数,我去给你泡茶。” 林无央缓缓窝进摇椅中,深黑的眸光被火光点缀。他脑海中仍是那日在书房,柳如遇在身下推开他后不屑于与他对视的眼神。 男人此时端茶递于他,一同坐下:“说吧,我的小央还能捅出什么篓子来。” “我似乎可以和别的女人交合了。”林无央微微皱眉,双手捧着盛满热茶的杯子,热气腾腾,“可是没有获得一丁点的快乐,甚至这几日一直为此而痛苦。” “爹,你不是说,这种事应该让人感到快乐吗?” “是一位什么样的姑娘?”男人小啄一口热茶,侧目问询。 “她弹的曲不错。” 室内上升不止的水雾模糊林无央的双眼,他好像不够了解柳如遇,虽然隐没宾客中听她的曲很久,可那些日夜她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晃动的珠帘后,是她在层迭宾客身影夹缝中若隐若现亮丽的脸庞,和麟玉那么像,可又没有那般锋芒毕露。 麟玉总是很锐利,林无央垂眸,火光在眼底跃动。 最后见到她时,她说,阿渊,你也该追寻你的自由。他的自由?他永远都会被困在宫墙里...... “只有这点吗?你还爱她什么?”中年男人忍俊不禁,“她什么年岁?平时除了弹曲还喜欢做什么?” “......”林无央无言,“这些很重要么?” “爱意是由这些碎片组合而成的,当然重要。你若是连了解她都不愿意,与她共处一室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感到快乐。” “我对她并无爱意,她对我自然也是。” “那你还与她行交合之事?你强迫了她?!”男人面色忽的冷峻,“小央,我和你母皇都未曾做过这般恶劣的榜样,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是谁? 他可是记得十分清楚,母皇起居注上,与生父麟君寥寥几笔的寝居手录。 麟君拒寝,母皇赐药,数名女护麟卫相助按压狂躁反抗的麟君才得以完成侍寝。 他也是十岁后的年纪才明白生父为何每每受赐茶饮,都如惊弓之鸟推碎一地杯盏。 看他的身体? 春雨停整后的日子,柳如遇给几副琴的琴枕细细擦拭一番,调弦固座。 林无央准她二次出宫,莲月舫还是老样子,在空荡的房间坐了一会和贵娘说说体己话。 舫中又少了很多人。 坐在湖心中,她手起拨弦,弹旧时柳隗教她的第一首曲子,周遭空荡荡,无人会在意是否错了音,歪了调。 她在回忆里搜索林无央是何时出现在宾客中的。 很早之前在她拔去鳞片柳隗被抓走时,自己收到过一封匿名信,正是这封信告诉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林无央做笔交易。 她心惊胆战地等,等待未知的死期,等待那笔不知代价的交易。 等来的却是林无央用淡漠神情说出,要与她做契约夫妻。 响起一阵孤独的掌声,柳如遇惊诧抬眸,从湖心绵延连成的桥上,远远立着一位熟悉的男人。 是江宁府尹苏沅。 “柳姑娘,宫外再见到你,就自在了许多。”他礼貌曲身行礼,嘴上却已不似在宫里那般有矩,“柳隗出身岭南大家,你早年还在南方与他学琴时,我也在岭南生活。” “也是我,将你引荐给陛下。” 他虽然在朝自己踱步,身上却没有林无央那样的威压气息,没一会便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倚靠湖面上的护栏瞥视柳如遇。 “陛下的病,你也有所耳闻吧?” “嗯,只是那个紫色药丸是什么,苏府尹清楚吗?” “紫色药丸......?不不不,陛下的病,是无法与女人交合。”苏沅轻笑摇头,“他一直在寻找麟玉殿下的踪迹,袁澈也为此替他杀了很多人。我刚发现你的时候,本以为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在你之前,有很多人给宫里送女人,都被原封不动退回。后来更有甚者送来男人,陛下出乎意料地也不恼,挑几个面容清秀的就剥光给袁澈送去,倒是逼得袁澈出来和朝臣大发雷霆。” “大家都心照不宣,陛下似乎无法与女人交合,哦,男人也不行。” 无法交合?那日在书房他压着自己做的是哪档子事? 夕阳交迭破碎于校场上独自擦拭麟剑目光如炬的林无央身上,柳如遇没有犹豫,将裙摆拧成一个在腿边的结,以防拖地绊脚。 来到他身边,一言不发也拾起兵器架上的一把短弓。 这让林无央忽然做出防备姿态,将剑抵在她的下颌间,看清模样后也未作懈怠:“你要做什么?” “陛下上次和妾身说的话,妾身大概明白了。” “哦?” “你说,能够亲近你身边的我所散发的恨意,可以引来你真正的敌人。” 柳如遇就这样将头颅倚靠在他的剑刃上,挺直身板,拉满短弓,飞箭不深不浅插入远处的靶子边圈。 “妾身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只是,妾身也有想要陛下付出的价码。” “你可以去见柳隗,怎么样?” 林无央冷笑,满不在乎把剑刃从她身上移开,又偏过头去不再打量她,举剑插回剑鞘中。 “除此之外,妾身还有个要求。” 正准备离开的林无央迟疑片刻,才抬眸又盯她玩味的双眼:“说来听听。” “妾身想看陛下赤身裸体的样子。” 林无央瞬时失笑目移,很快应声道:“不可能。最快两日后,孤会安排你见柳隗,让你确保他安然无恙。” “陛下也很想知道,妾身到底是不是苏沅所安插的线人吧?” 其实柳如遇并不想站在林无央或是苏沅任何一边,她想得到的答案,就在林无央的身体发肤上。 “孤不想知道。你的意思是孤像个被拿捏的傀儡一般,不管是谁所引荐的女人都放在身边?是吗?” 他又如竖起满身尖刺的猛兽,张牙舞爪怒瞪着镇定自若的柳如遇。 “不,妾身像麟玉,这才是陛下选择妾身的原因。” “没错!”他笃定又轻蔑,“不然你以为,孤光听你那几首曲子,便爱得死去活来非你不可吗?” “妾身并不这么认为。只是自上次陛下心悸发病后,妾身想到幼时一同长大的玩伴也是因相似的病症而逝去的,心生些许担忧。” “……担忧?孤不需要你的担忧。” 林无央态度稍有缓和,不自在后退两步,攥腰间剑柄的手掌又紧了几分。 “听闻陛下曾经身体孱弱,后来才渐渐强健,妾身想到,若是玩伴也能健康活到如今便好了……” “孤并无兴趣听你讲幼时的玩伴。”他眼底又泛起不耐烦的神色,“他的病与孤有何——” “他喜欢和陛下用相似的姿势。”她迅速轻掂脚尖,靠近他的耳边,声音柔媚如丝,“按着妾身的下腹,一遍一遍确认是否深入极限了……” 林无央胸膛剧烈起伏,猛然推开贴得极近几乎要缠到自己身上的柳如遇。 “明明是陛下先前一直追问妾身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如今回答了,却又一副要杀掉妾身的样子。” 他不语,顷刻间抓住柳如遇的手往校场外走,大步流星,丝毫不考虑她是否跟得上。